虽说没有明摆着要纳妾,可满京城都知道,房家的二公子最爱流连京城八大胡同烟花柳巷之地。连那有名的月来茶室主人陆倩娘,便有说就是他的外室。
这儿媳一蹬腿儿,不知又将闹出怎样光景来。
“公子呢?”房攸先问道。
“少夫人屋里陪着呢。”下人答道。
房攸先一愣,他回首,儿媳房上的窗纸还若往常煞白。
房中。
“夫君。”缠绵病榻多时的王氏此刻却有了些精神,只是面颊瘦的凹了下去,十分枯黄的样子。
“夫人,我在。”一个略有些清冷的声音俯下来。
王氏微微笑了,她看着夫君英俊的容颜,就像那天……红盖头掀开的那一刻,他的眉眼,虽然有些忧愁,却和现在一样英俊呵……
“谢谢……”王氏慢慢道。
“你我夫妻,何必言谢?”房迮轻轻一叹。
王氏的枯瘦的手在被褥上挣了挣,房迮忙伸过去握住她的手。
“十五为君妇,已是九载光阴了。翁姑待妾若己出,下人和善恭谨,夫君亦是爱敬于妾……妾,此生无憾。”
年轻人轻轻一叹,却未再言。此生,终是他负了她。
“妾虽非夫君所爱,夫君却未负妾……妾入房家九年无所出,本当下堂求去。无奈圣旨赐婚,令夫君不得圆满。本是妾之过……妾身后,夫君须珍重自身,秋雨已至,当加衣加餐,切莫……忘记……咳咳……”王氏的声音停顿在漫长的闷咳之后。
房迮伸出手慢慢地拍着她的背,让她侧躺过来。一口气顺下来,王氏慢慢摇了摇头:“都……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不碍事的了。还有几句话,务必要同夫君说完。妾虽是房氏妇,到底身子清白,请夫君准允妾,与先父先母同葬……他两位老人家膝下荒凉,旧时妾身年幼,不曾奉养,九泉之下,理当尽孝……此举固不合礼数,请夫君千万原谅。妾先前……公爹已答应妾,柳枝胡同那位姑娘,当有她应得的名分……那位小小姐,也该有四岁了吧?毕竟是你的血脉,将来……若你还念着……念着……咳咳……不愿……”
房迮垂眸,一行清泪顺着脸颊而下。这个女人,本是出于豪族的一介孤女,坚韧而温柔。她嫁给自己九年,两人并未有夫妻之实,自己也不曾给予她丈夫的温柔与依靠,甚至总是她陷于别人同情的目光之中……她却从未有过怨言。她用一个女子所能的温柔如水,毫无底线的三从四德,在他灰暗无助的日子里,给予了他最大的关怀。虽然,他当时毫无所动。
“夫人,你好生将息,等你好起来了,我们自然会有孩子……”
“夫君,若是从前……妾听到夫君这么说,该有多高兴呵……可是,到了这个时候,夫君又何必再欺于妾呢……”王氏笑了笑,她眸中最后一点明光灭去了。
“妾身所请,夫君准是不准?……”
房迮皱眉,终于,他道:“好。为夫答应你。你身后,当归于王氏。”
“谢谢……谢谢夫君……”
昭和十二年辛亥,王氏殁。
帝哀,念王氏贤德淑慎,而房氏戴罪之族,令媛无诰命伴身,命以公夫人之礼葬之。复闻王氏遗愿归葬故族,改封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