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有些微冷,但这并未减弱那些查案人的热情。沈云知拢了拢大氅,在官差的指引下进入了案发地。官差是沈慕寒派的,每一个查案的人都有一个随行的小官差,说是为了方便了解案情。沈云知冷笑,说到底,不过是监视罢了。
一路上,小官差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半月前,兰城首富张员外约吏部尚书徐品良外出,是日,一同与他们外出的柳如烟在船尾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张员外和吏部尚书徐品良。同日经查,张员外失血过多当场毙命,吏部尚书徐品良也重伤昏迷不醒。次日,兰城衙门便立了案,又因案情涉及朝廷命官,陈县令更是层层上报到了皇上跟前。时至皇上接到奏章,到皇榜贴得满国尽是,再到大理寺卿沈慕寒被委派到兰城,时间亦过了半月之久。然而,纵使如此,案情依然毫无进展。
“沈姑娘,这就是受害人当时乘坐的船。”
沈云知打量着船,船上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有,而那血迹,对于失血过多而死的人来说是不是太少?船里的所有物件都摆放得整整齐齐,船头挂着一块精致的雕花楠木,上面刻着“凌颜坊”。
凌颜坊?这是花船?思及此。沈云知越觉有趣,传闻张员外爱妻如命,张夫人去世才一月余,怎就出来寻花问柳?那本应在帝都的堂堂吏部尚书又怎么会出现在小小兰城还与张员外一同出行?如果说杀人者的目标是张员外,为什么还要重伤朝廷官员?更重要的是,杀人者是用了什么办法杀了两个大男人而不让柳如烟察觉?
“啧啧啧,首富果然是首富,买了这么大一艘花船作乐,可惜啊……”一行人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这样的感慨,拉回了沈云知的思绪。
“那柳如烟现在何处?”沈云知问。
“那女子仍在凌颜坊,陈大人派了几个弟兄看着。”小官差尽职尽责的答。
“过去看看。”沈云知吩咐了就要走,李允却一脸笑嘻嘻的过来说:“沈姑娘,你要去看柳如烟?正好,我也去,一同走吧。”
小官差把他们两人引到柳如烟的房间,便关了门在门外守着。房中寂寂,一帘又一帘的秀帘给人虚幻的感觉,浓浓的熏香让沈云知轻皱了眉头。
帘里的人听到声音,不耐道:“小女该说的都说尽了,几位大人这样把我拘着算什么?难不成......”
“柳姑娘。”沈云知开口,那头似是静了一瞬,又轻嗤一笑,“衙门是没人了吗?派你一个姑娘来?”
话刚落,那头的素手已经掀开秀帘款款而来,跟所有烟花女子一样,柳如烟扭着腰肢往小案上斜身一坐,单手撑着下颌,眼含春风的望着沈云知和李允。
“说吧,还有什么想问的?还是说,公子想找我一夜风流?”柳如烟笑着的看着李允,“不过,公子带着自己的姘头来,叫人家好害怕啊~”
“你!”她这话多少让李允有些恼怒,沈云知轻轻看了李允一眼,李允才忍下了。
“柳姑娘,我既然能进来,肯定是衙门派来查案的。还请柳姑娘行个方便,把半月前张员外死的那日您的踪迹一一告知。”
“呦,我不是早就录过口供了吗?怎么?还要录?”柳如烟并不配合。
“请。”沈云知淡定开口。
“哼!再问多少遍我还是那样说,这样反复问有意思吗?”
“有意思。”沈云知老实答了,惹的李允扑哧一笑,这沈姑娘是在开玩笑吗?
柳如烟一怔,又恢复一贯的笑容说:“好好好,说就说。”柳如烟低着头慢慢陷入回忆,“嗯,那日我领了妈妈的吩咐,说让我陪着张员外出行一天,我便陪着张员外乘船出行,当日船上还有一个京官,叫什么良的。后来张员外安排了一桌酒菜,那位京官儿正喝着酒就想听我抚琴助兴,可那时船上并没有琴,所以张员外就让船夫把船停在岸边,派人去取琴。谁知道取琴回来的时候,有一个陌生男子闯上了船。张员外好像认识那个人,留他下来一同饮酒,可那人一直恨恨的盯着张员外。后来......”
“后来什么?你快说。”李允见柳如烟停下来难免心急。
“呵,臭男人~猴急什么?后来,我抚完琴,张员外喝醉了就去船里睡了,留下那个男人和那位京官。他俩喝着喝着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去了船尾,我有些薄醉就在船首吹风。到了午后我该回凌颜坊了,就想跟几位爷辞行,可他们三人并无一丝动静,我只好去船里寻张员外。寻了一圈发现张员外不在船里,我心想他可能也去了船尾,等我到了船尾,就只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张员外和那位京官儿,另一个男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没了?就这样?”李允继续追问。
“公子,就这些了,剩下的你们都知道,如烟报了案,朝廷也一直追查到至今。要我说,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不就是那陌生男子杀了张员外逃了吗?不然他何故消失?”
“哦?照柳姑娘这么说,凶手就是那个陌生男子无疑。”沈云知似笑非笑的看着柳如烟的手说。
“不然这位姑娘觉得凶手是我?我一个弱女子杀了那三个大男人然后编造这些话?”柳如烟在沈云知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
“凶手自然不是柳姑娘你,不过......柳姑娘没说完吧?或者我应该说,柳姑娘刚刚撒谎了?”
柳如烟含春的眼眸在沈云知这一席话后有一丝慌乱,她吸了一口气,换了另一只手撑着下颌才说:“撒谎?比如我撒什么谎?”
“比如......柳姑娘根本不会抚琴。”
这一下,不止柳如烟愣住,连李允也愣住了。
柳如烟气极反笑,指着沈云知恨恨的说:“你凭什么说不会抚琴,你若不信,大可去看,当日那琴如今还在花船上放着呢!”
沈云知一把抓住柳如烟的手,柳如烟不料她会如此做,一时之间没有动作,只任沈云知握着她的手,沈云知低头打量着柳如烟的手说:“凭什么?柳姑娘,你这纤纤素手,润白如玉,十分撩人。再加柳姑娘你这水葱似的指甲,更是动人心魄,这样一双手,连云知看了都心神恍惚,何况男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柳如烟越发弄不懂沈云知的意图,甩开沈云知的手,心虚的侧过身去。
“我想说,抚琴之人,指甲太长不是一件好事。”是的,抚琴的人如果指甲太长反而碍事,所以,抚琴的人从来不留长指甲。
李允听到这里,一拍脑袋,“对呀!昔日我在家,我长姐就是因为抚琴不能留指甲,还因此不能染蔻丹而遗憾过!”
这一下,柳如烟气的跌坐在椅子上,但仍不死心,还是说:“你胡言乱语!难道这半月我的指甲不会长吗?”
“的确会,不过姑娘是抚琴之人怎么不剪,而且姑娘的房中连琴也没有,不觉奇怪吗?何况,那花船上的琴上刻着它主人的名字却不是如烟姑娘你。”这一下,沈云知把柳如烟的路全部堵死了。沈云知看着还在颤抖的柳如烟说了句告辞就跟李允一起离开了。
路上。
“沈姑娘,你真是心思缜密。我刚刚差点也以为凶手是那个陌生男子了。”李允佩服的跟沈云知聊天。
“不一定。虽然说柳如烟说了谎,可是,不代表凶手不是那个男子。”沈云知看着脚下的积雪,若有所思轻轻的吐出一句话:“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凶手,甚至凶手的帮凶!”
李允一怔,随即又问:“这柳如烟为什么要说谎?”
“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