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开。”他驾在马上,低眸扫了一眼挡在马前的这个瘦小的女人,冷声道。
他的声音很可怕,让她忍不住浑身一颤,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看不见,她一定会被他吓得赶紧躲开,只是声音就能冰冷到令人颤抖的程度,他会长得有多可怕?梦儿不敢多想,她已经听到有人靠近她了,必需在被人拉走之前把话说清楚,便大声道,“将军,您不能带李婶走!她最近染了风湿腿脚难受得很,做不了什么累活,如果您需要烧饭的厨娘,我可以来替她做!”
“闭嘴!你一个小瞎子能做什么出来,碍手碍脚别挡着我们大将军的路!”一个粗犷的声音冲她大吼道。梦儿感觉到一个恶狠狠的人向自己走过来,下一秒似乎就要把自己踹出去了,梦儿害怕的缩成一团,但又坚决不离开将军马前一步。
眼看就要踹上来的脚,被李婶一挡直接踹上了她后背,李婶一个哀嚎就扑向了梦儿。梦儿惊住了,她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怎么能承受得住!
梦儿颤抖着抱住她让她躺在自己腿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留,李婶是捡她养她的好心人,照顾她好不容易成了年,好不容易能到了报答的时候怎么可以受这样的苦呢!
李婶手紧握着梦儿的手臂,安抚她,“梦儿啊,我没事,没事,你快回去啊,回去,我给大将军当厨娘不是坏事,不是坏事……”
梦儿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人说是来这里驻扎借居,其实不就是来村子里搜刮食物的吗?!满口说得好听,做的事不还尽是偷抢?!还要到掠抢一个老婆婆来做厨娘的地步,纵使李婶的厨艺再好,也做不了这种劳苦之事啊!
两个人在马前哭哭啼啼,哎哎哟哟,身边的士兵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看不下去了,脑袋被吵得可以,憋眼瞪了一旁办事不利的人,只是军厨水土不服要他们去找个厨娘来怎么就闹出这么些事来?手中缰绳一挥,马嚎叫起来,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他看着她,“你叫什么,多大?”
梦儿愣了一下,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抬起头来表情认真起来回道,“江梦儿,十六。”说这话时,李婶还使劲搂了楼梦儿,好像怕别人抢去了似的。
他点点头,“好,我记得你了。你不是说要替她做厨娘么,我已经饿了。”说罢,便勒马转身要走。
梦儿愣在那里,被李婶捏疼了手臂才缓过神来,连忙点点头,“好好好!李婶,你快回家让大夫看看,千万别出来了,我几天就会回来的!”
李婶还是有些不放心,虽然梦儿看不到,但李婶还是能看得清清楚楚的,想要叮嘱她些什么,可梦儿已经起身跟着将军的马走了。
梦儿跟着将军一路走到了他们驻扎的河边,听了他们的吩咐,就去了厨房。厨房里下手看到他们带回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瞎子回来了,都奇怪。不是说好去找厨娘吗?怎么带了个小瞎子回来了?
带她进来的人多少告诉了她些事情才离开。他们是奉命行军到这里来除海贼的,这里离海的距离只有不到百里的路程,虽说不严重但也多少受到了海贼的抢掠,再不治治这些猖狂的家伙,恐怕他们都不知道这是在谁的大地上了。于是皇帝就派了这个大名鼎鼎的将军来整治,这位将军,也是王爷,当今圣上的表哥,传言他从不接近女色,也从不贪权,没有人知道他想要什么,只是这样的他,也冷血的可怕,战场上几乎没有人是他的对手,是传闻中的冷血将军。
厨房的下手都对她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欺负她看不见。可他们不知道,梦儿耳朵好得很,连风拐弯的声音都能听得到。反正只是几天暂时的工作,等到大厨舒服了之后就自然能够回去了,对于别人的误解也没必要解释什么,反正自己确实就是个小瞎子。梦儿虽然能睁开眼睛,但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以外,视线里就再也没了其他。她的眼睛是好好的,只是不聚光,是一双没有生机的死眼。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看不见的,也许是生了病,也许是天生的,但事已至此,改变不了。
梦儿在厨房里走了一圈,没有碰到任何东西,连细小的地方也避开了,引来下手们的惊呼。梦儿无奈的笑了笑,“将军不是说他饿了吗?我们什么时候能开始?别担心,我们只是暂时的同事,等你们的大厨好些了我就会自动滚蛋,所以我们友好相处吧。”梦儿自嘲的笑了笑,她知道屋里的下手有三个人,两男一女。他们三个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妥协了,纷纷报上自己的名字来以示友好。
梦儿话不多说,在他们的帮助下马上做了两菜一汤出来,用的都是新鲜的蔬菜,只不过军中人多,食量大,分量也多,等梦儿做完了这些之后,竟然感觉累得腰疼。幸好下手能够在她的指导下烧出香喷喷的米饭,要不都自己一个人来估计就要累趴了。
这顿午饭似乎很成功,不一会儿就能听到有人传言“厨房来了个会烧饭的小瞎子,还是个美人胚子,就是瞎了有点可惜”。梦儿累得蜷在草垛上,苦笑了一声。你以为我不想看看自己生活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吗?就是瞎了看不到而已。
晚饭将至,梦儿又忙活起来,好不容易做好了,却有人跑进来说将军要吃粥要为将军做粥,梦儿立马皱紧了眉头。吃粥?就他一人要吃粥?特权啊特权。梦儿不敢不从。煮好了粥,来报信的士兵却说要她亲自送过去。好,忍了。梦儿端着小砂锅跟着士兵走。
帐帘很大,进去之后明显感觉很空。梦儿在士兵的引导下刚放下粥,就听到了他冰冷的声音。
“你看不见?”他似乎是最后一个知道她是小瞎子的事情一样突兀的问她,让她觉得有些好笑。先前见到她,士兵骂她小瞎子还以为只是粗语,要不是军中人都在传厨房来了个小瞎子厨娘,他还真的不会在意到她瞎了这个事实。那双眼睛没有一点问题,黑眸深邃,没有一点光泽,只可惜是双死眼。
梦儿感觉得出他在观察自己的眼睛,点了点头,于是也毫无惧怕的看向他,就像与他直视那样,如果不是因为这是一双死眼,他一定会被她的眼神吓到。
他缓缓坐下来,不要她出去,也不要她替他盛粥,自己坐下来盛了粥,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时不时问了她一些当地的气候和海事,梦儿也是有问必答而且不多说一句话,两人直到他吃完摆手说下去就再也没说过什么。但梦儿感觉得到,他一直在看着自己的眼睛。怎么,一双死眼就这么稀奇?
第二天,大厨的身体好多了,只是还不能起来做事,梦儿只好再替他待在这里一天。这一天,因为将军带兵巡查,让梦儿过得很轻松。她无聊的把军营中能转的地方都转了一遍,还采了些药草给仍在水土不服后遗症的大厨吃,这草药很有效,大厨很快就舒服多了,连老军医都自叹不如,听到这件事的士兵们也纷纷问梦儿要草药,自北方而来,在南方多少有些水土不服,但都忍着不敢说苦,听说小瞎子有草药能治,就都跑这里来求她了。一来二去,梦儿又担当了小军医的名号,再加上厨房的事,让梦儿有些手忙脚乱。
不过还好,士兵们都很善良,闲时会来帮帮她,对梦儿也不再称呼小瞎子了,而是改口叫她江妹妹。
梦儿有些受宠若惊,但一想到等将军回来了就可以回村子了,也就不再追究这些了。
可直到天黑,将军也没回来。梦儿在屋里等不住了,第三次出门打探的时候,但到一帮人鬼鬼祟祟忙手忙脚的从外面回来了,梦儿听着有些不对劲,就跟了上去。刚要跟着进屋,就被一道发着浓浓杀气的刃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