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傍晚,天气却不见一丝凉意,甚至比夏天更加闷热。此时西边还吊着一半的太阳,令人怪异的是这太阳似乎如心脏般会跳动,胀缩时颜色也在红黑间转换着。
“这到底什么鬼天气啊?哎,小墨,回来了,今天买卖好么?”一座三层小楼门前一位手里拿着只挂着长短几根叶子蒲扇的70多岁大爷躺在躺椅上对着面前的青年招呼着。老头很清瘦,微微泛黄的白色大背心使人一眼就能看得清他“惊奇”的骨骼。
“什么买卖啊,就是小打小闹。李叔,你老忙着,我先上去了。马上天就黑了,你等会也快点回屋吧,今天别再在门口睡着了。”叫小墨的青年满是老茧的右手紧握了一下背包的背带,腼腆的笑了笑,也不等老人回答,刚微微慢下来的步伐又迅速提了起来,然后楼道变传来一阵急促的“登登”声音。
打开房门,入眼的是一件9平方的空间:衣柜靠在墙角,衣柜对面不到一米的距离便是一张木板床,在木板床的这边是一张70公分长宽的桌柜。这就是小墨租的房子,房东正是刚遇到的李叔。由于价格便宜,三层的楼房虽然被改造出近大小不一近20间的房子,还是被租了个干干净净。
小墨放下背包,赶紧打开了空调,顺手取来门后挂着的毛巾抹去脸上的汗水才感觉好一些。
现在都已经11月21日了,但自从11月1号开始天气却突然热了起来,一下子把深秋的凉意扫荡的一干二净,而且温度一天比一天高,手机上天气数据显示今天的最高温度已经达到了破纪录的44℃,这让小墨十分诧异。要知道自己所在的C市虽然位于东南沿海的浙省,但按往年的经验也应该寒气显威了才是,而现在却是越来越热,让小墨的心理微微有些不安。
前段时间国内各大平台同时给出解释:说这是厄尔尼诺位置偏移并加强后导致的,最多在我国引起干旱,但很快就会过去,让群众安心。然而根据各种大道小道的消息显示,这种异常高温现象不仅在我们华国出现,而是已经在全球爆发!正值太阳直射的南半球部分地区的最高温更是超过了50℃!
小墨做到桌柜边的床上,脱下白色T恤,一身黝黑的皮肤随之暴露了出来,在其不经意的蜷握舒展间,可观的肌肉时隐时现——这是一年的工地生活留下的礼物。
然后转身拉开背包的拉链,取出一台联想笔记本电脑放到桌柜上插上网线后打开,进入一个搜索界面,像往常那样输入“高温”俩字,海量的信息立即堆满了屏幕:
“南半球N国气温高达51℃---”、“南半球A国53℃高温---”、“又有13人因高温出现昏厥---”、“又有2人因高温死亡---”、“冰川融化加快,企鹅家园岌岌可危---”-------一个又一个骇人的信息出现在网络上。
小墨皱着眉头,立即又输入一个地址——他的家乡。也许是地方偏远没人关注,网上依旧没有最新的消息。随即把地址改为附近几个大的地级市,无一例外都出现高温异常现象。也许是因为地处偏远的西北,相对而言日照并不是过于强烈再或者其他的原因,所以并没有出现高温引起的人员伤亡的信息。小墨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想着,他的心也能略微放下了一些。
合上电脑,从烟盒抖了出一支烟点上,小墨起身来到外面的露天公共阳台。小墨租用的房子在三楼,后面有着大约30平方的空旷区域,零星的摆放着几个铁架,用来供应租户晒衣服用。抬头看,不远处就是大余山。往日起风时就会荡起一阵阵波涛,迎面吹来会让人感觉无比的舒畅。而现在一切死气沉沉的,仿佛空气也被抽干了,闷得难受。小墨之所以租用李叔的房子,很大程度就是因为这里有山,而他的家乡就是被山环抱着的,离山近一些,看着那巍峨的轮廓,仿佛离家也能近一些了。
小墨全名叫桑墨,来自于陇省的一个偏远山村。在大山包围的旮旯子里,“受教育、有文化才会有地位,有出路”是老一辈人最偏执的信奉。于是,23年前一位老爹给跑了20里的山路找一位先生给崽子求了个“墨”字为名,老爹姓桑,崽子叫桑墨。不知道真是名字起得好,还是桑墨努力的缘故,小学、初中桑墨的各科成绩都非常好,甚至经常在镇、县级的考试比赛拿奖,老爹和老娘很兴奋地把家里“老天爷,灶神爷”都从墙上请了下去,换成一张张金黄色的奖状。桑墨的老爹和老娘都有个很“善良”的习惯:看到有人因为孩子的成绩不好打孩子时,他们总能第一时间出现,保护“祖国的花朵”,然后再顺势“交流”一番教育孩子的经验。桑墨在那段时间是“别人家的孩子”。
但自从进了省城上了高中,在“新奇的世界”里桑墨的成绩便很快从一流滑到二流,然后直接跨过三流直接不入流了。三年之后只混到了一张技术学院的录取证书,老爹和老娘却都很满意——因为桑墨告诉他们技术学院也是“不错”的大学。大学毕业那年没找到工作,也是桑墨最后一次回去。那次回去,老爹老娘一如往昔给他宰下蛋的母鸡吃、成了村里人话题里的大人物、身边总飘着“有出息”“能耐”等一些字眼,而桑墨却感觉浑身不自在了,头沉沉的抬不起来。
用工作忙的借口,桑墨俩年没回去了,从家乡的省城漂泊到这东南沿海。躺过公园的长椅、睡过立交桥洞,有时更为了多做份工作一天只睡4个小时。而今,他终于有了自己的服装店——虽然只是一间只有15平方的牙签房,但终于能给他提供足够的回家的底气了。正如李叔经常玩笑的说:“小墨,你也是老板了哦!”而在桑墨的村里,老板就是有地位,有出息的人才有的称呼!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桑墨虽然嘴里谦虚的回应,但心里总是忍不住会激动一阵。
而今,当桑墨终于鼓起勇气拨通那个老旧的电话号时,听到的总是一阵漫长的忙音。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已经足够岁月好好的把你玩弄一番了......
扭头西望,太阳已经彻底落了下去。桑墨依靠在不锈钢的栏杆上,瞟了一眼一对楼下楼下路过的男女,左手插入口袋取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才19:22,一个人的日子真是难熬啊,呵呵。”张嘴吐了个烟圈,随手把还剩下大半支的烟弹了出去,红色的火花化成一条弧线落到角落的一个啤酒瓶口,晃了两圈后终是落了下去。
随手打开手机里便签,把里面的一串数据再次核算了一遍,得到数字让桑墨眉心的皱纹得到了一丝丝的舒展------
“桑墨,你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