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受辛却是十分高兴,听到尤浑的话他仰头大笑,只觉尤浑每句话都极合其心,笑着叹道:“这满朝文武虽多,但如爱卿这般为寡人着想的,实无第二人了。爱卿如此竭于王事,寡人真都不知道该如何赏赐你了!”
这时旁边那浓妆艳抹的妃子道:“陛下说的对,虽说王庭中满朝皆是忠良,可是最为陛下着想,最知陛下心意者,我以为当以尤浑大人为第一,陛下确应好好赏赐重用!”受辛点头道:“嗯,王后说的是,王庭中难得有尤爱卿这样的人才!”
伯邑考墨羽本在门口,时断时续听着受辛等人说话,并不十分在意,可当受辛说出这句话时,两人听到耳中,如受雷震,不禁对望一眼,一齐朝那王后看去。
原来这竟就是妲己!
初时两人刚进来时,见她模样举止,以为她至多是一名妃子,即使如此,也已觉得后宫妃子打扮成这等妖艳模样在大殿上也颇不合适,实欠庄重。可没想到这就是王后,就是妲己,就是在一路之上一直处心积虑要害他们第一等的仇人,此刻竟就在眼前!
尤浑听到受辛妲己的夸奖,不禁心花怒放,忙道:“陛下对臣有天高地厚之恩,臣不过略尽臣子本份,何需陛下封赏!”话虽这样说,可掩饰不住眼神中的渴望期盼,急不可待。妲己也在一旁道:“陛下,尤浑大人忠于王事,志虑忠纯,应当为其升职!”
听到妲己的话,受辛点点头,微一沉吟,道:“如今太宰一职正在空缺。就封尤浑为太宰吧,专事内廷事务,王后以为如何!”殷商王庭分内外两廷,内廷负责王家事务,君王王后平日饮食起居,外廷则负责日常国政。太宰即为内廷守辅,是王庭中一等一的职位。
受辛话一出,竟是语惊四周,商容一听此话忙道:“陛下,太宰总领内廷职务,极为重要,臣以为……”虽知话没说完,妲己突然看着商容打断道:“丞相,正是事关重要,才要选一个陛下信得过的人呐!”
这时尤浑不管商容谏止,早己跪在地上砰砰磕头谢恩,激动的热泪盈眶简直有些失态,颤声道:“臣永感陛下天高海阔之恩!”众臣见他这般模样,都颇觉厌恶,连费仲,崇侯虎等人见之也不禁生出鄙视之感。商容见状,也说不了什么,只能叹气,心道太宰总领内廷,受辛本已十分骄奢,让这只会谄媚讨好的尤浑担了此位,岂不更增天子淫逸之心!
可此刻叹息不高兴的并非商容一人,还有两人比商容等人更不愿这尤浑任太宰!
司工夏招和酒正仪狄!
夏招任王庭司工,为百工之长,专供王宫内的一切用度,是内廷中最重要的一个职位,如今这尤浑由粮正被封为太宰,自己以后要时时处处受他管辖,如何不难受?酒正仪狄也是一般心思!夏招想着,脸上不禁现出愤恨之色,转头看看旁边的微子,微子也是一脸无奈,内廷官员大多为其心腹,也是平日自己所仰仗之人,如今这尤浑任了太宰,自己那些亲信尽归其管制,这与己实在大大不利。
受辛见尤浑那谢恩模样,也觉有些好笑,将食谱又递给他道:“此物就由你保管吧,今后王庭供食均由爱卿负责!”尤浑一听,又磕了几个响头,极为自信地道:“谢陛下信任,臣一定不负陛下厚望!”
这时中谏大夫费仲出面道:“陛下,尤浑大人升任太宰,粮正一职出缺,此次随征的督粮官芮吉立功颇大,正需封赏,不如就有其出任粮正之职!”
此时受辛心情极好,一听到费仲的话想也不想就道:“好,准奏!”
此时芮吉也在殿内坐着,一听忙出席跪下谢恩。受辛示意免礼,他站起来与尤浑对望一眼,均觉两人今日实在太过幸运,均有一步登天之感。
受辛为两人升职之后,只觉心情更加高兴,群臣见状,也都更加卖力的讨好献媚,顿时殿上尽是一片欢声笑语!这时微子突然从席位上站了出来,跪下大声道:“陛下,臣有一言,要奏于陛下!”
受辛一愕,奇道:“王兄有何事要奏,何必如此大礼?”
只见微子喜形于色,精神饱满,甚至显得还有些激动道:
“陛下,我华夏一族自炎黄二帝为始,虽虎据中原,但东夷西羌,北狄南苗,四周夷狄各占一方,与我中原分庭抗礼,千百年来征伐不断!我大商历代先王虽多次用兵终难根除!今陛下即位以来,北灭鬼方,西征西羌,东破九夷,而南方的苗蛮却早已被夏禹驱逐到极南之地,我华夏一族到陛下为止方才一统环宇,如此功业纵使三皇五帝,尧舜在世亦难相匹!微子身为殷商之臣为我朝有如此雄才大略之主,身为殷商王族为我族有如此英明神武之帝,实感庆幸生逢得时能遇陛下,臣弟今与百官当敬陛下,以表臣等万世敬仰之心!”
微子侃侃而谈,句句话听到众臣耳中如同雷震,都不得不站起身来,一起敬酒。费仲尤浑崇侯虎等人却暗中大感遗憾,如此恭维之话却被微子抢先说了,但此时也只得起身附和。
而此时,墨羽伯邑考却不禁对视一眼,大感意外,想起那日在馆驿微子所说何等尖刻,极尽攻讦贬损之能,却想到今日竟是他第一个出来说出如此再无可匹敌的恭维之话,简直肉麻,只觉此人简直深险到了极点也虚伪到了极点,令人难以琢磨。
受辛本是好大喜功之人,微子一席话说得他只觉四肢百骸竟有说不出舒适之感,真是心旷神怡,高兴得仰头大笑,道:“王兄过誉了,寡人之功怎与历代先王相比,王兄快请起!”
中谏大夫费仲见此状,心道:“怎能让你一人独得圣宠!”于是也说道:“微子殿下之言绝非过誉!陛下,就以我殷商一代而言,六百年来东夷与我朝时战时和,我朝强盛时他们便归附,我朝稍有不安,他们群起而乱,未曾有一日真正归附,今陛下亲率王师一举荡平,我殷商版图扩至东南临海,实为数百年之最,这是历代先王都没有达到的功绩,这绝非虚言,陛下无须过谦!”
受辛非常高兴,他平日最爱听人夸耀自己的武功,不禁大笑道:“好好好,这也是众位爱卿辅佐之功,此酒众位与寡人共饮之吧!”众臣一起谢恩。
一杯酒下肚,受辛更加喜悦更加放浪形骸,与众臣大声说笑好不快活,这时妲己妩媚的声音说道:“陛下,陛下离朝歌远征,无论随征将士,还是我朝留守大臣,皆劳苦功高,不如臣妾代陛下一一向他们敬酒,也算陛下的赏赐!”受辛道:“好,有劳王后了!”商容等人见妲己身为王后竟要为大臣敬酒,有违尊卑,且见妲己装扮妖娆、举止轻浮,给大臣敬酒竟还有艳色挑逗之意,不禁更反感,但也知妲己素无国母风范,且天下国事艰难积弊丛生,诸侯叛乱百姓罹难!这么多大事还管不过来,也懒的去理会她!
受辛高兴的和众臣说笑,妲己拿着一个酒卣从左边敬起,由里而外,一一敬酒,众臣一见王后到来,都忙不迭起身,战战兢兢,都知道她极受受辛宠信,谁也不敢待慢。她敬完左边臣子时,又转到右边,此时门口处的墨羽伯邑考便在第一桌。
妲己朝着伯邑考墨羽的酒席缓缓而来,伯邑考低头佯作不见,心却怦怦直跳,十分紧张,隐隐感觉这妲己此时为群臣敬酒,实为自己而来。
妲己拿着酒卣到了伯邑考面前!看着伯邑考的模样,她微微冷笑,慢慢弯下身来倒酒。伯邑考闻到了其身上刺鼻的脂粉之香,感觉极其难以忍耐,仿佛要窒息掉一般。妲己一边倒酒,一边声音极其柔腻妖娆地说道:“公子,此酒是黑黍米酿制的鬯酒,内混有南方特制香草郁金香,极其名贵,除了祭祀,非有此等盛典或是极尊贵的客人,陛下万万不会拿出此酒来用的!当年你祖父季历先王到殷都时文丁先王也是用此酒招待!公子可要好好品尝,是否有往昔之芳冽!”
她语气虽然柔和,然伯邑考听之却觉字字句句都锋如利刃。这段历史伯邑考太熟悉了,当年祖父季历王入王都进贡报功,当时的商王文丁初时也是盛情招待,却不想宴会过后以莫须有的原因突然将季历扣留在殷都,季历从此就再也没能回到西岐,直至被文丁谋害。此时妲己重提此事,其中威胁恫吓之意已是毫不掩饰。
伯邑考此时人像僵住似的,一颗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在草落村,在追梦关,一幕幕恐怖的画面在脑中闪过,伯邑考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却也知今日场合非同一般,当下强迫自己平静下来,故作镇静道:“王后赐酒,伯邑考消受不起!”
妲己看着伯邑考的样子,也并未再劝,心中得意非凡,心道这伯邑考闻名遐迩,看来也不过如此。
妲己正得意的,刚转过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迎来一道锋锐如剑寒似玄冰的目光。看到这目光,妲己竟猛得一惊,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惊的花容之色。她手一抖,连手中的酒卣都险些坠落。她定下心神仔细一看,竟是墨羽。
妲己惊得娇气微喘,忙将目光移开,脸现极度愤恨惊惧之色,不敢再有丝毫放肆之举,绕着走了过去,继续给别的大臣敬酒。墨羽看着那妖媚的身影,竟不自觉的将剑握的越来越紧!他自西岐来得这一路之上已多次出手,剪除刺客无数,但每次也都是形格势禁被迫无奈!可今日竟第一次想主动出手,立即将这女人除去,永消世间祸患。
此时受辛正和众臣毫未察觉这边发生的事情,正极有兴致的说着征伐东夷的事,意兴极其高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