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又交谈了几句,鬻子等人便起身告辞离开,伯邑考亲自将众人送到门口。经过刚才一番叙谈,见这么多人愿意帮自己,伯邑考心情竟大为舒畅,笑着对伯邑考道:“羽弟,我看就是到了世上最险恶之地,终究也是好人居多!你说是吗?”墨羽听到,笑着点点头,并未说话!
伯邑考没高兴一会儿,顿时又想起刚才箕子的话,不禁眉头皱起,在院中来回踱步思考着,最后对颜武道:“颜武,从我们的财物中取十张玉璧出来,找一个盒子装好,我要用!”
墨羽一听,不禁有些吃惊,道:“公子,您真要去见那尤浑?”伯邑考深叹一口气,道:“我看,还是去一去得好啊!”
颜武将十张玉璧用一个锦盒装好交给了墨羽。墨羽提着锦盒,跟着伯邑考一起又出了馆驿,一路之上打听着,找到了粮正尤浑的府第。
朱红的大门,镀金的铜钉,尤浑的门楼虽然碍于礼制并不高大,却十分华丽气派,好似比丞相府还有气势。到了门前,伯邑考脸上又现出为难之色,走来走去好像十分犹豫。墨羽观之心中不忍,暗暗埋怨箕子不该出这样一个主意,就道:“公子,若是不愿,就不要去了,我就不信没他就不行了!”伯邑考停住了脚步,看着那大门,悠悠地道:“千难万险都过来了,莫要为这一点事而功败垂成啊!羽弟,我们还是进去吧!”墨羽无奈,只得上前敲门!
家人自进屋内禀报,伯邑考与墨羽则在门口等待,伯邑考边等着边思考等会儿见到尤浑如何说!这时,突然从里面传来一个极为喜乐的声音道:“哎呀呀,伯邑考公子竟然屈驾到了我这里!尤浑祖坟上定是冒了青烟了!”两人顺着声音往里一看,竟都是一愣!此刻正有一人正快步向他们跑着过来,这人大腹便便,身体竟极为肥胖,竟如一个大肉球一样,这样疾跑着两人只觉地面上都有微颤之感!
这人正是尤浑,他面色红润,一脸喜乐之容跑到伯邑考面前竟一把握住伯邑考的手道:“真没想到大公子能光临舍下,真让尤浑受宠若惊,公子到朝歌尤浑有失迎迓,实在失礼!公子一路可安好吗,可住得惯吗……”尤浑正自喋喋不休的说着,伯邑考看着尤浑却颇为吃惊。这尤浑看起来年未及四旬,气色极佳,全身衣饰华贵挂满各种装饰一身珠光,一张圆圆的胖脸上一双眼睛却只有豆大,此刻笑得都眯成了一条缝,高高的鼻梁下竟蓄着两撇与黄飞虎相似的八字胡须,只是他脸皮白净还泛着油光,两撇黑黑的胡须在他脸上像是挂在上面一样,极不相称。红光满面,一脸发自内心的笑容好像脸上肌肤的每一条纹里都带着笑意,笑中还带着惊诧。伯邑考见之竟暗暗心惊,自己虽今日才到朝歌,但见到的王庭官员和王公贵族已不在当数,但即使箕子崇侯虎似也不及此人这样气色好精神焕发!
尤浑所居粮正之职职位并不高,但伯邑考既为求人而来,自不敢托大,于是恭恭敬敬躬身行礼道:“西岐伯邑考见过粮正大人!”
尤浑忙道:“哎呀呀,公子是一国之主,这般大礼,尤浑如何担得起,快快请进!快快请进!”说着拉着伯邑考就往里走,伯邑考只得跟随!墨羽却提着锦盒,眼睛却盯着尤浑一刻也不敢放松。
尤浑的府地修的富丽堂皇,三人进了屋,屋内摆设却是奢华至极,金玉满堂。尤浑请二人坐下,伯邑考不禁向四周扫视了一眼,只觉与之相较,连丞相府和自己在西岐的家也颇为不及。且尤浑衣饰华丽,看起来也实在比自己这列土封疆的一国之主的身份还要尊贵。
此时尤浑看着伯邑考真是又惊又喜,他们想到堂堂的伯邑考会亲自登门前来,陡然间只觉身价倍增。一会儿一个仆人进来献茶,尤浑亲自将茶端起放到二人面前,可一边端着茶,眼睛一边不住的朝放在桌案上的锦盒看去。
尤浑给二人端了茶也坐了下来,伯邑考喘出一口气,刚想说话,谁知道尤浑又笑着继续道:“公子前来尤浑未曾远迎,还请公子见谅,公子来到我府上,真是蓬荜生辉,公子若是愿意就在我府中住上几日,也好让尤浑聊尽地主之宜,公子是四海皆知的贤人,尤浑能迎来公子这样的佳客,真是平生之幸啊,公子一表人才器宇轩昂,一看就是人中龙凤啊……”
他一连串的话说个不停,伯邑考几次想插口说明自己的来意,竟搭不上话,不禁与墨羽相顾愕然。伯邑考见状只得不再作声,先等他把话说完。
尤浑又说了好一会儿,不知是腹内辞藻用尽了还是说累了,这才停下来。他微喘着气看着二人,这才问道:“公子,今日来见尤浑,有何见教吗?”
伯邑考见他这样说,这才暗暗喘出一口气,按事先想好的开口说道:“大人刚才的话,实在过誉了。其实大人您才是当世贤才!虽然伯邑考到朝歌不久,却数次都闻大人之名,都说您忠义双全,才学卓著,又深受陛下信任,可谓百官楷模国之栋梁……”
伯邑考一生也未说过如此肉麻吹捧之话,此时只觉恶心欲呕,但也只得强自忍住。可尤浑却被说的晕晕乎乎的极为受用,尤其是那句“国之栋梁”的话更是飘飘然如在云端,听到伯邑考说完已笑得合不拢嘴,道:“公子这些话,尤浑如何敢担当啊!尤浑蒙陛下恩宠,忝于粮正一职,无非尽心尽力以报天恩而已!这与公子在西岐为国戍边,其实一般无二啊!”说完哈哈一笑,突觉此刻竟能与堂堂伯邑考如此对话,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伯邑考听到,干笑两声道:“大人过誉了!”心里却极不是滋味。
尤浑又看着伯邑考道:“公子远从西岐来到朝歌,所谓何事啊?如果我所料不错,公子可是为姬侯而来!我知公子心意,您放心,此时尤浑一定尽力而为!”
此时墨羽冷冷的看着尤浑一脸虚伪之笑,可是伯邑考听到尤浑之话却极为喜悦。他伸手把那锦盒盖子打开,推到尤浑前面道:“伯邑考来的匆忙,未有佳品,这些是从西岐为大人带的一点薄礼,聊表心意而已,还望大人不要嫌弃!”
尤浑早注意到那锦盒,这时见伯邑考终于将盒盖打开,笑着点点头,已迫不及待的向盒内看去。一看之下,立时竟笑容收起,目光发直。他也不顾伯邑考,伸手将一块玉璧取出细看,见那玉璧晶莹剔透,雕刻精致,色泽温润,极是精美。
尤浑翻来复去的看,目光闪烁显得十分激动,一脸极度贪婪之色,口中依然道:“公子何必这样客气,为公子做事是尤浑份内之事,原无须如此……这玉成色极佳,是青籽玉吧!”伯邑考墨羽见他这模样初觉厌恶,可慢慢的却又变得好奇起来,都觉这玉再好也终究不过一件装饰之物,这世上真有人会对这样的东西而如此沉迷吗?
尤浑看了好一会儿才恍过神来,这时他抬头一看,见伯邑考墨羽正怔怔的看着自己,目光中尽是惊奇之色,好像看着一个什么十分稀罕的物事。尤浑看着二人的目光突觉极不适应,极不舒服,这才陡然惊醒刚才似乎有些失态了,于又微微一笑,将玉放回盒子向伯邑考面前又推了点道:“公子这样的厚礼,尤浑怎承受得了,还是将这些礼物拿回去吧!”
伯邑考一听,知他这只是虚辞,忙道:“大人不要误会,伯邑考在西岐也早闻大人贤名,这些只是聊表敬仰之情,要是大人不收,莫非嫌礼轻了?大人放心,等到我父子安全返国之日,伯邑考另有厚谢!”
听到伯邑考的话,尤浑心中更喜,可脸上却假意感叹道:“哎呀,无功不受禄,公子如此这般,尤浑真是愧领了!不知公子在朝歌城中有什么难处吗?公子有什么难事,可尽管直言!”
伯邑考心中又是一喜,于是说道:“是,粮正大人真是仁义之士。伯邑考此来朝歌,正如大人所言,是为求见天子之颜以表赤诚之心。父王年老多病在羑里囚禁多年,伯邑考身为人子日夜不安,只望陛下开天赦免我父与邑考同返家国。伯邑考知道尤浑大人是陛下面前红人,此事少不得麻烦大人仗义出手施援,伯邑考知道大人是大仁大义之人,还望大人不要推辞!”
尤浑听完微微一笑,他早知道伯邑考所来的意图,叹道:“公子真是仁孝之人啊!唉,公子有所不知啊……”说着,尤浑已站起身来了,眉头皱着,双手往后一背走来走去,继续道:“……公子有所不知啊,看着姬侯年老体弱之身在羑里受苦,我心中也是极其不忍!这几年在陛下面前没少说这件事,可是姬侯昔年利口侮君,罪过太过巨大,我数次上言均被驳回,我也着实没办法啊!”接着,他不断说起自己昔日是如何在受辛面前苦苦为姬昌求情,而受辛又如何一一驳斥,竟说得会声会色真假难辨!伯邑考不禁低下头,他情知道尤浑是在胡编乱造,可听他说的如此真切,脸上还现出无奈愤懑之状,一会儿竟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尤浑说到最后,突然又坐了下来,话锋一转又是一脸笑容,道:“不过现在好了,陛下东征大胜,天心正悦。公子能千里迢迢亲来朝歌,也必获圣心,我们于此时上奏一定可成。此事就包在尤浑身上,公子大可放心!”
伯邑考知道尤浑长篇而论侃侃而谈,其实假多真少,但听到尤浑此话,不禁还是大喜道:“若真如此,愚父子与西岐百姓永感粮正大恩!”尤浑挥手大笑道:“哈哈哈,公子客气了,太客气了,能为伯邑考公子做些事,这也是尤浑之荣啊!”
正事说完,尤浑又胡扯了一会儿,伯邑考墨羽便不再在这里多待,起身告辞!尤浑忙道:“公子何必急着走,我已令厨下准备酒菜,今日就在舍下用饭吧,让尤浑稍尽地主之谊!”伯邑考忙道:“不了,大人公务繁忙,不叨扰了!”说着急忙转身而走,尤浑也不再挽留笑着送他们出了门口。
可刚一把他们送走,他立即返回屋内拿出玉璧仔细赏玩起来,看着看着脸上不禁露出狞笑道:“真是好玉!伯邑考呀伯邑考,我派人杀了你们一路,你居然还来给我送礼,当真愚不可及!”
墨羽伯邑考一出大门,竟不由得一齐大呼出一口气,才有了些清爽之感,想起刚才与尤浑尽是虚假客套,真是苦不堪言几不能呼吸!
墨羽看着尤浑辉煌的门第,道:“公子,此人见利忘义。我看,我们不能太过相信他!”伯邑考叹着声道:“这我自然知道,我也不指望他能真心帮我们,但是我想即使他不援手,但只要不从中作梗,对我们也是大大有利的!”墨羽点点头,这才知伯邑考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