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幽谷之后,一路之上所观所见,让墨羽震惊!
目之所见,尽是废弃的城镇、村落,荒草连天人烟绝迹!沿途已是十室九空,赤地千里,一望无际的荒野上只见黄沙漫天白骨皑皑,偶尔看见野狼野狗之类啃食着死人的尸首,此外再看不到任何生命的存在!一切都令人颤栗、令人窒息!
就这样一连走了十余天,才算见到了些人,看样子都是些流民。个个衣衫褴褛形容憔悴,头发散乱面目僵硬,三三两两的也不相互交谈只顾低着头缓缓西行,映衬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像从地底里钻出来无处可去四处飘荡的孤魂野鬼!
一行人正自快速行进着,墨羽一见到这景象,终于忍不住停下脚步有些痴呆的看着,只觉震惊异常。他脑中突然浮现出在幽谷中时看到的山雀、白鹿、青鱼、轻猿……,即使这些鱼兽在山中,尚可有安息之地,足食之后尚可玩耍嘻戏!可这世上的人怎么生活的怎么连它们都不如呢?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墨羽喃喃地道,语气中好似极其不可思议,不知是问别人还是问自己。
颜武在一旁听到了他的话。他深深叹息一声,看着眼前景象说道:“墨大哥,您久不出谷,已不知这世间大事了!如今叛乱的诸侯越来越多,战火连绵祸及百姓,且当今商王和各诸侯国大多耽于享乐,穷奢极欲,极尽压榨残害百姓之能,再加上早涝不均,灾害频繁,怎会不如此?”
墨羽听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颜武的话似乎给了他一个答案,他感到一种深深的痛苦!
墨羽正自幽幽的出神,一阵喧哗呼啸声传来。众人都是一惊,顺着声音一看,只见一群身装甲胄的军正在纵马狂奔!
这里灾民本颇多,可这些人非但不避开反而尽往人多处冲跑,惊得灾民四处惨叫奔逃,可还是有逃不及的被马蹄踏倒,瞬间奄奄一息!这群兵将见到这景象,反而乐得大笑。在最前头的一名军官,看起来年岁不大,边驰骋着边向后边的兵卒喊道:“快,今天你们谁能超过我,我就提拔谁做百夫长!”
说完一挥马鞭,跑得更快了!
墨羽颜武等人还有跟着的几名兵卒见之,无不震惊愤慨,墨羽吃惊地道:“这些人……是什么人?”说着,就要提马上前去阻止。
颜武见状突然拉着墨羽的手臂道:“墨大哥,我看这些人的战甲的饰样当是崇国崇侯虎的手下!真是有其主必有其奴!您别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墨羽听到他的话,这才慢慢松了手。颜武看着最前面跑着的那军官突然一脸冷笑,向后手下道:“你们在这儿等着我!”说完,纵马上前跟着狂奔起来。
这群兵卒正在比赛骑马,那当先的崇国军官正自驰骋,见把自己手下兵卒远远甩在后面,不禁得意的大笑。可刚笑完静下神来,却见旁边一人正与自己几乎齐头并进的狂驰,驾马娴熟毫不在自己之下。他一惊,突然大笑道:“好功夫,叫什么名字,在哪一营当差啊!”语气十分傲慢!
颜武一听,立时明白漫天风沙之下这人居然认错自己为他的手下了,不禁觉得好笑。他冷冷一笑道:“哪一营不是,看你在这儿玩得高兴,特意过来陪你玩玩!”
那军官正在笑着,听颜武这样一说突然一愣,这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打量了他一下喝问道:“你到底是谁?”
颜武突然一脸狞笑道:“你想知道我是谁?好啊,我现在就让你知道!”说着,突然拿着腰间的佩剑,也不拔剑出鞘,弯下身朝着他马前腿猛得一砸!
那人见之一惊,可尚未来得及反应,那马一声惨鸣前腿陡然跌倒。他们本在急奔之中,那人收势不急,哇得一声惨叫,从马上摔落下来急速向前翻滚过去!他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好不容易停住,浑身又酸又痛,刚想爬起突然后面一个重物一下子又重重砸在身上顿时又趴了下去。原来是那摔倒的马又砸在他身上。只因这一下砸得太重,他喉结一甜,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那马虽然摔倒但很快又站起来,惊吓之下一声嘶鸣奔逃而去。颜武一见到这情形,纵声大笑。地上那人此时又惊又怒又觉恐惧,挣扎着又想起来,颜武见状突然纵身下马一手按住他,拔剑出鞘驾在他身上。
一群崇国兵卒也到了跟前,见这情景也都纷纷下马拿出兵刃围上来,可看到主将被拿住却只是围着、不敢上前。所有人都吃惊的看着颜武!
墨羽等人也赶到了,颜武手下兵卒也一起下马冲上来,驾起那军官将他强按跪倒在地,其他人则警惕的看着崇国兵卒。周围经过的百姓见状,不少人也停了下来看着。
那军官虽然被强摁跪着,却根本不服,张着带血的嘴龇着牙,环视一周,瞪着颜武恶狠狠地道:“你这不要命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人,要捉死吗?”
颜武性情暴躁,见他被自己弄成这样本还觉得好笑,可一听此言顿又大怒,立时走上前去大手一挥,左右开弓在他脸上猛扇起来。那军官正自狂傲无边,却不想没想来得及反应突然遭到一顿猛抽,顿时只觉眼冒金星,天悬地转双耳嗡嗡作响,刚刚止住的流血突然又喷了出来。
西岐兵卒和周围百姓均恨他如此滥杀无辜,见他被颜武如此狠揍,心里都大觉畅快。颜武一阵猛打,只打得手也生疼才停下来,怒着道:“不知死的东西,如此草菅人命还口出狂言,信不信我现在就剁了你?”
那军官被打得头脑发蒙,待明白过来也生惧意,终于低下头不敢再说话。颜武见他这模样,气才消了些,揉了揉打得酸疼的手,仰头向墨羽看去。
墨羽依然倨坐在马上并未下来,他皱着眉看着那人,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这样虐杀百姓?”
那人一听,支支吾吾的不肯说,颜武见状大骂道:“你耳朵聋了吗?”
这军官听他一声喝斥吓得全身一抖,道:“我们……我们是崇国兵将,奉主帅之命来堵截想西逃到西岐的百姓!”
墨羽不禁一惊,下意识的向左右看了看旁边正在观望的百姓,个个疲累憔悴脸色木然,或也是因听到这军官的话又勾起伤心事,眼中都闪着泪光。墨羽微一思索着,又向他问道:“他们在你们崇国过好好的,为什么要逃往西岐呢?”
那人一听,惊恐的眼珠子直转,不知该怎么回答。过了好一会儿,突然旁边一名浑身脏旧年轻人,背上还背着一个老妇人,怒斥道:“为什么?还不是被这些畜牲逼得走投无路了!”他这样一说,刚才还沉默无言的灾民陡然间群情激愤,瞪着地上那军官目露恨光,纷纷道:“对,要不是他们我们也不至于沦落到此!”说着,就要围上来殴打。那军官听着,竟吓得瑟瑟发抖!
墨羽看着这情形,皱着眉道:“你们也都是人生父母养,怎么会如此残忍无情?如此滥杀无辜轻易取人性命你于心何忍?难道你们都是出于豪富之家,难道你们的父母不是这是这样的普通百姓吗?”说着,愤怒着看向周围崇国的兵卒。一群人听到都慢慢放下武器低着头不敢说话!地上那人听到,听墨羽言语温和并不严厉,心下傲气又生依然不服,微抬起头斜视墨羽一眼,突然墨羽气凝如岳,神色严穆器宇非凡,不禁心头一震又低下头不敢言语。
墨羽看着他们一个个虽然恐惧却并不心服的模样,突然猛叹一口气,甚觉无奈,道:“你们走吧,若再被我们看到你们这般胡作非为,可莫怪我们无情了!”
墨羽这样一说,那军官听到不禁暗松一口气,颜武却冷眼而望。他又向后看了看这些崇国兵卒,心下顿生警惕,心道这群人马有上百人之多,而自己带来的人只有不到十人。这人明显面服心不服,这么轻易把他放走,万一他去而复返反攻暗算可如何得了!
颜武心中想定,突然嘿嘿一笑道:“对,我们不会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不用害怕!”说着,指着他们来的方向对身后的崇国兵卒道:“你们先走吧,我跟你们的将军一见如故,还要好好聊聊!你们听着,这里是旷野,一视千里!你们现在就给我纵马急奔,什么时候我看不到你们了,自会把你们将军给放了!要是你们不听号令或者去而复返,我就把他剁成八块埋在这沙土地里!”
墨羽正有些黯然神伤,听到颜武的话一时未明其意,不禁诧异的看他看去。见他一脸恶峻,不住的给自己使眼色,顿时明会其意,暗暗佩服其考虑周详!崇国兵卒也顿时面面觑一起向地上那军官看去。这人也知颜武是何意图,可此时为人所制却不敢不听,只得叹息一声道:“按这位将军说的做!”
他一声令下,其手下兵卒见状,只得又骑上马急奔而去。这军官看着自己手下人远去的背影,浑身像没了半点力气,竟一脸呆样!
崇国兵卒一走,周围百姓一见,陡然又群情激愤,有几个刚刚被马踏死的灾民的家人纷纷大叫道:“打死他,打死他!”那军官在地上跪着吓得脸色煞白浑身发抖。颜武也是一惊,忙令人维持秩序制止他们。众卫士围成一个圈一起使劲,才勉强顶住狂怒的人群。
颜武看到这景象,突然一阵感叹,恶狠狠看着那人道:“看看你做得好事,如此残恶不但损你阴德,必还折你阳寿!”猛得朝他一踢。那人已吓得面无血色,忙不迭地道:“是是是,今日之事,末将实是为军令所迫,末将一定知错悔改,一定再不做这等事了!”
颜武没好气的又看了他一眼,道:“那就好,记住,这是在给你自己积阴德!我估摸着你还想知道我们是谁,还想思存着找我秋后算帐,是吧!明着告诉你,你不是要阻止他们去周国吗,我们是周国人,你若为今天的事不服,大可到西岐城来找我,我随时恭侯!”
那人一听,惊得全身一震。他自恃崇国是北方大国,无人敢管才这般肆无忌惮,却不想被颜武如此狠狠教训了一顿!也正思量着想想办法探听清楚这些人是哪国人以求将来寻机报复,却不想竟是崇国的世仇,且国力远盛于崇国的周国。他惊愕之下不禁抬头一看,见颜武正威风凛凛的看着他,顿时又低下了头!
颜武冷冷一笑,又向墨羽看去。墨羽微微点点头,颜武又朝那军官道:“好了,我刚才既然答应饶你,就不会把你如何!你现在就走吧,不过你的马已经跑了,只好烦劳你自行走回去了。你也看到了,你刚才所做已惹了众怒,万一你跑得慢了被他们抓到揍死,可就怨不得我们了!”
这军官一听,看着周围一个个似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人群,吓得六神无主!颜武轻蔑看了他一下,向押着的那两人道:“放开他!”
两人应命一起松了手,那人刚一被松开,竟似脱缰的野马立时站起身急奔而去!众人颇有些意外,都吓了一跳。有几个灾民顿时就想追上去,只可惜多少日食不裹腹毫无体力,那人又极惧之下跑得极快,着实追不上!墨羽回头看着那正落荒而逃的身影,想起他刚才狂傲已极、残忍虐杀百姓的情景,突然嘅叹道:“这世上的人啊!”
墨羽深叹一口气,回过头来,突见这些百姓都自动围过来,个个目中含泪!墨羽颜武见之一惊,正想开口说话,突然这些人正一起跪了下来,却什么也不说!颜武见之,知道他们在感谢自己的救命之恩,也因听到自己是周国人,正是他们理想之地所在,已生归依之感。颜武面现不忍,不禁向墨羽看去。
墨羽想了想,道:“颜武,派两个人跟着他们吧,多留下些干粮和盘缠!”
颜武点点头,向身后两人叫道:“陶干,李四!”一声喝令,两名随从提马过来。颜武道:“你们留下,随他们一起走,我给你们留些财物和干粮,你们就随他们慢慢走。若是遇到什么集市乡镇可再购买些食物,干粮一定要节省,若然实在不够就杀马充饥,想来足够到西岐所用,若遇盗匪拦截,只报我西岐之名,量他无人敢阻拦!总之,务必将这些人平安带回西岐!”
陶干李四一齐应命!颜武又对墨羽道:“墨大哥,您看这样行吗?”
墨羽微微点点头,他又想了想,又对那两人道:“你们路上一定要小心,他们中有很多得病的,不宜走得过快,务必将他们活着带到西岐!”两人应命。
这些灾民听到他们的对话,听出了希望,脸上都现出欣喜之色,墨羽也长长舒出一口气,一颗天生悲天悯人的心终于得到了些许安慰。
此刻墨羽突然觉得迫不急待的想回到西岐,去看看那里亲人现在还好不好,竟一刻也不愿多等。他攥起缰扬鞭一挥,那马昂首一声清啸,带着墨羽疾驰而去,背后远远的留下一道扬尘。
一行人一路之上晓行夜宿,少食多行,急赶了十余日,终于到了西岐城跟前!
此刻,他们正好到了一座山的山脚下!时令已至秋节,山上林木萧索,颇为枯败。墨羽勒住缰绳,眼睛痴痴的看着那山,悠悠的思绪回到了十余年二十余年前,回到那欢乐不羁的孩提时代。
这座山,就是岐山,一个他曾经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墨羽一路之上归心似箭,几乎一刻都不肯停歇,这时西岐城就在眼前了,他反倒不急于进去了。他转头对颜武道:“颜武,我想到山上去走走,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吧!”声音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
颜武听着他沉重的语气,倒颇能理解墨羽的心境,虽然伯邑考要他尽快将墨羽带回,但此时西岐城已在跟前,也不急在这一时了,就道:“好,要我们陪您去吗?”墨羽道:“不必了!”说着翻身下马,一个人沿着一条山道向山上走去。
时令已至初秋,山上光景十分萧索,尽是枯枝败叶,鲜有鸟兽,只有天上一行大雁正向南飞。墨羽一个人静静的走着,脚踩着地上的枯叶发出的沙沙声响,他悠悠地想,这才是自己的家,才生养自己的土地啊……
墨羽身世坎坷,父母本是奴隶出身,染病早亡,那时墨羽尚在襁褓之中,西伯侯姬昌夫妇念其可怜,就将墨羽收为己养,与年仅两岁的伯邑考为伴。在以后的日子里,两人在一起研武习文玩耍嘻戏,一起长大。墨羽自幼端凝持重,聪慧颖悟,极受姬昌夫妇喜爱,待之如亲子无异。
墨羽从小痴迷于剑道,且虽然身在王侯之家的富贵生活中,心中却向往中穿山涉水的游历,终于十五岁那年向姬昌和太姒夫人禀明志向。太姒夫人是万分不舍,却得到姬昌的支持,从此一人一剑离家而去……数年间,他历深山,涉恶水,斩荆棘,西至极西高寒之地,东至大海,北到戎狄南至苗蛮,足迹遍布天下,游见日广,修为日深,终至不周山下,望着山峰高耸如剑刺青天,山间云雾缭绕恍若仙境,顿有所悟,便在山下住下,每日练剑游猎,这一下又过了十年,终至今日被伯邑考遣人召回,才重新回到故国家邦。
墨羽一边信步闲走着,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他自小在山上玩到大,这里的一草一木他都极是熟悉,他知道这里虽然现在看起来甚时枯败,但到了春夏之季,山上草木葱茏,流水淙淙,鸟鸣嘤嘤,却是极为繁盛。小的时候,自己与伯邑考还有其他几个周族子弟常在山上玩耍,打猎,骑马,捕兽,追逐,摘野果,剥松子,掏鸟蛋……或是教师带领他们在这里教授射驭之术,那时真是好不快活啊!
墨羽想着想着,嘴角不禁现出一丝微笑,一股暖意在心间静静的流淌。
这是一种久违的感动了!在与世隔绝的幽居生活了十余年虽说无忧无虑,可时日久了一颗心好像也凝固起来,几乎变成了一个木人,一个冰人,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心里也有如此暖心的记忆!
墨羽一边遐想,一边走着,不知不觉走到山巅之处。
突然,不知看到了什么情景,他竟全身如受雷震,一向淡静的眼睛中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他痴痴的看着前方,似是大欢喜,又似是大悲痛……
西岐城!
大禹治水,化天下为九州,此地便是雍州之地。南接秦岭雄峰,北望千山,西岐便处在山间的一块水足土沃的平地之上,渭河、沮河穿境而过。姬氏先祖当年从北狄迁来,就是到了这里方才得以定居下来,休养生息,数代繁衍,才有了周国今日之势。从这山巅俯瞰下去,此刻的西岐道路宽阔,城内房屋众多,行人密密麻麻,都在忙碌着。整个城市规模比以前大了不止一倍,更加兴旺更加繁荣。
“西岐,不孝子墨羽回来了!”墨羽悠悠地道,声音颤抖着,哽咽着,眼中泪光闪烁!
十余年来,他心如止水,少受外物所动,可是此时看着眼前的景象,一时间激动、愧疚、思念,喜悦、哀伤一齐涌上心头,他心情激荡,似乎全身都在颤动……
终于进入了西岐城!
墨羽颜武等人穿梭在街道上,只见人声鼎沸,百姓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声音十嘈杂喧闹。两旁店铺作坊林立,商贩往来不断,房屋鳞次栉比,民丰物阜一派太平景象。墨羽看着这景像,突然想起路上所见那哀鸿遍野,流民颠沛的惨状,竟感恍若隔世,犹如梦境。此刻墨羽心中颇为吃惊,他原以为姬昌被囚羑里,西岐国势必大受影响,纵不致衰落怕也大不如曾经。可今日一见,非但没半点衰败的迹象,竟还远胜往昔。看来伯邑考自接国主之位后治国有方,西岐国力竟有增无减,比自己离开时还要繁荣!
墨羽暗道:“尧舜在世恐怕也不过如些了吧?”心中这样感慨着!
他心中正乱想着,街上的百姓突然都闪到两边几名骑马的军士从身边呼啸而过,墨羽微觉异样,过不多时,又有几人过去,过一会儿更加频繁,好像城内军队在接受调动。墨羽浓眉微皱,问颜武:“出什么事了,这是要打仗吗?”
此时颜武竟也是一脸茫然,他摇了摇头道:“这我也不知,我离开时尚还好好的,并没有战事!难道是哪国诸侯来扰我国土,又或是西边羌人又反了?”
墨羽又是一惊,道:“羌人?羌人为何要反?”羌人居于渭河平原以西的大山之中,与西岐及其其他诸国历来和睦相处,多年来相安无事,现在怎么又打起仗来!
颜武也未置可否,墨羽越想越觉得事情不简单,此时他已不想在里胡猜乱想,只要见到伯邑考自然就能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了。想着,他一抖缰绳,驾着马向王宫方向驰去。
到了王宫宫门口,墨羽颜武和几名卫士下了马。墨羽见这宫门朴素,与十余年前毫无差别。王宫是其自小长大的地方,阔别十余年今又回归,墨羽既感温馨,竟又有些不敢相信似的,他甚至还不断的问自己道:“到家了吗?真到家了吗?”
墨羽颜武还有众卫士一起进入王宫,西岐城已变得极其繁华,而王宫中的一切却一如往昔,并无多少变化。此刻王宫中站满了身披盔甲,手持刀剑的军士,看样子并非宫中的卫士,三三两两的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气氛颇有些紧张。墨羽更觉诧异,更加确定必是发生了大事,颜武向一名校尉打听到伯邑考正在议事厅议事,领着墨羽径直走过去。
颜武带着墨羽向议事厅走去,快到门口时只见里面出来一个人,年龄有五旬开外,文官模样,宽袖大袍神情十分朴素,手持一份书简从里面走出来边走边看着,旁边站着的将军,卫士见到他纷纷躬身行礼。
墨羽一看,立即认出这是周国丞相散宜生,散宜生在周国任丞相之职已有多年,一向平易近人,待人亲切,墨羽与他十分熟悉。这时细观他的模样,十余年不见除了头上也长出不少白发外倒未见多少老态。墨羽走上前,笑着问侯道:“丞相大人,您好啊,还记得墨羽吗!”
散宜生此时正低着头看着公文,听到墨羽的话陡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看着墨羽先是一愣,仔细打量了半天才突然大喜道:“唉呀,是羽子啊,原来是你啊!”
墨羽一听到“羽子”二字,心中顿生出一股亲切之感,已经十余年没人这样称呼过自己了!他也十分高兴,笑道:“丞相,一别多年,您老身体还好吗?”
散宜生笑着道:“好,好,哈哈!”他笑着不住的点头,看着墨羽的模样,不禁又感叹道:“唉呀,你这一走都十几年了吧,真是时光荏苒啊!王后和大公子可没少惦记你,刚才我与大公子说话,他还提起你!”
墨羽一听,不禁神色黯然,叹道:“墨羽惭愧,离家十余年,让大公子和王后担忧了,墨羽愧对大公子,愧对义父,愧对西岐!”说着,眼中竟浸出泪来。
散宜生见墨羽说得动情,也不禁感慨,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这样说,回来就好嘛!如今西岐正是多事之秋,诸事繁杂,正是用人之际,公子一人独撑大局十分辛苦,你回来可以多帮着他些了!”
墨羽拭去眼角渗出的一点泪,笑着点点头。散宜生又道:“好了,我还有要事要办,改天再聊吧,你们快进去吧,他刚才提起你们,他见到你定然十分高兴!”墨羽躬身道:“是,丞相慢走!”
散宜生离开了,墨羽整整衣装与颜武走到了议事厅门口,此时伯邑考与几个人正在商量着什么事,墨羽颜武并未冒然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听着。
此刻议事厅里坐满了人,都是顶盔贯甲的将军,在一起商议着军情。只听一人正在汇报着道:“公子,臣刚从前线回来,此次作乱的羌人不下万人,势力极大非同以往,南宫将军率各国联军正在奋战,打得十分艰苦,看来这一次不能大意了!”他刚说完,接着另一人,声音苍老却十分强劲立刻傲然道:“这能算什么?羌人叛乱也不知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被我们打得丢盔卸甲。他们仗着地利之便只是一时侥胜,我们也只是一时受挫,以我西岐军威,要灭他们这样一群草寇,不过是一瞬之间的事!”他声音十分洪亮,刚说完,其他又听到几人纷纷大声称是,声音都颇为豪迈!
可没过一会儿,一个温厚的声音道:“平灭他们或许不难,只是这样,不知要平添多少杀戮。”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不忍,墨羽一听便知是伯邑考。
他这样一说,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原先那声音洪亮的人,这时也不禁压下了声音,道:“公子心地仁慈,只是事情已经如此,也只有武力平灭再说,万一我们弹压不住,闹出大乱子那可就更麻烦了!”
伯邑考思索了一下,知道战事正急已别无选择,于是叹了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我看等会到前线,还是想办法以和平之法为要!”诸将听着,虽然都觉得这实在有些不大可能,但也都纷纷应命!
颜武见他们似乎话已说完,就与墨羽一起走进来,颜武禀报道:“大公子,墨大哥回来了!”
屋内本十分凝重,颜武突然进来所有人都像是猛得一醒,都一起抬起头意外的看向两人。
伯邑考本还在为国事心情颇为郁结,可睡着颜武的声音一见到墨羽顿时一脸喜色!他马上站起来,走到墨羽跟前,惊喜的上下打量一下墨羽,握着墨羽的双臂大声笑道:“贤弟,你终于回来了,为兄想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