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草落村继续东行,一路上众人更加小心。渡黄河,过孟津,渡伊洛河,又行了一月有余,终至殷商王庭辖下的第一座关隘,汜水关!过了汜水关便是王畿之境了!
汜水关北依黄河而建,四周山脉连绵,由于是王庭辖下的最远处关隘,是西南方各路诸侯入朝歌的必经之地,是以汜水关城楼修的颇为雄伟壮丽,以增王者之象,映着天上风云变幻一观之便自然生出一股宏大豪迈之气。这汜水关总兵名叫韩荣,曾随天子征伐过北狄,也算沙场上的一员宿将,只是调任总兵之后,这汜水关已经许多年没有战事,韩荣在这里实是个太平将军。
伯邑考等人长途跋涉终于到此,都松了一口气。到了汜水关门前,众人望去,但见城门紧闭,远望城楼之上好像也没几个兵丁,防卫好似十分松懈,与这汜水关壮丽之像颇不相衬!众人看着这般景象,心中都颇觉得有点诧异。
颜武已经差人进汜水关通报伯邑考要来的消息,按王庭礼制,这韩荣应当到城门外亲自迎接才对,谁知现在大门紧闭,除了城楼上稀稀拉拉的几个人,没有半个人影!
伯邑考心性淡泊,见之倒没觉得有什么,可颜武见之,却渐渐忍耐不住,口中喃喃地道:“这汜水关总兵忒也无礼!公子贵为西伯侯世子西岐储君,驾临关前他竟不出来迎接,难道不知道王庭礼节吗?”心下忿忿不平,隐隐觉得只因姬昌在朝歌获罪,这些王庭的官员才不般不把西岐这般不放在眼里!
伯邑考听到,斥声道:“颜武,不要乱讲,去叩关叫门!”颜武无奈,只得下马上向城门处走去!
谁知颜武刚走没几步,突然轰得一声,城门突然大开,一群兵卒从里面蜂拥而出!西岐众人不禁吓了一跳,颜武转头回来,拔出剑立于伯邑考马前,众卫士也都拔出剑涌上来围护住伯邑考等人,警惕的看着眼前的情景!墨羽也是全神贯注紧盯着静观事变。
汜水关的兵丁出来之后,并不朝他们前来,而是沿城门向外整整齐齐的排在两旁!
待他们刚刚站定,这时从里面大踏步走出来一个人,金盔金甲光芒闪烁显得十分华丽名贵。这人身材魁梧,昂首阔步地走过来看起来甚是豪迈。他后面跟着还出来两人,都是将军模样的装束。
那人一看到伯邑考,顿时一脸笑容,快步走过来,边走还边抱拳大声说话道:“西岐伯邑考公子大驾光临,汜水关蓬荜生辉,韩某迎接来迟,望公子恕罪,末将汜水关总兵韩荣,叩见大公子!”声音极其洪亮,说这话时已至伯邑考面前,他伏膝跪下便拜!
伯邑考见状竟一时有些发愣,待看到韩荣已在面前跪下,只得下马上前搀扶道:“将军不必如此大礼,快快请起!”韩荣站了起来,众人见韩荣有四十来岁,面皮白净莹润不似平常武将那般黝黑,身体微胖想在这汜水关长期未经战事养尊处优之故,方脸阔眉,双目颇为有神,面相倒是颇好。
韩荣起身站定,笑着大声道:“公子贤名九州四海无人不知,今日没想到韩荣能有幸见到公子一面,实在是平生之幸啊,哈哈!”伯邑考一听,谦逊道:“将军言重了,伯邑考现今不过是犯官之子,实在担不起将军如此赞誉!”
韩荣却不以为然地道:“哎!公子不必过谦了!就是西伯侯不在,大公子还是大公子,西岐还是西岐,试问谁敢小觑啊!”伯邑考一听此话,心里不禁一震,眉头微皱只觉颇有些不舒服!墨羽和颜武听之也不禁对望一眼!
韩荣浑未察觉伯邑考神色有异,依然神情自若,指着身后的二人道:“公子,我与你引见,这两位是我的副将,王虎、余化!”这二人一听,急忙跪倒行礼,伯邑考忙又上前搀扶道:“两位将军快请起!”两人站起身来,伯邑考见二人都颇为威武,都三十多岁,王虎身材更高大些,脸上带着些凶相,余化则显得比较平实!
就在伯邑考伸手去扶王虎余化之时,韩荣眼睛向伯邑考身后墨羽颜武看去,此时两人也已都下了马。颜武见之只当做没看见,毫不理睬,他见韩荣刚开始不出门,此时又这般相迎,总觉得是在故弄玄虚,对其颇不存好感!墨羽却立在哪里安之若山,见韩荣看向自己,也微微转过头,两道锐利的目光相对,墨羽带着些许笑意微微颔首算是回礼,眼神中看似淡然,却又似隐藏着一柄利剑,竟让人不敢对视。韩荣本也面带笑容,可一看到这锐利的目光,脸上顿时有些发僵,只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也点点头算是回礼,迅速转过头不再看他!
双方见完了虚礼,韩荣抱拳道:“大公子,听闻大驾要来末将在关内已等侯多时了,末将已备好宴席为公子接风洗尘,大公子一路鞍马劳顿,快请入关歇息!”说着竟上前左手握着伯邑考胳膊,右手向城门一指道:“请!”伯邑考点头道:“多谢!”只得依其言往城门走去。墨羽与王虎余化两名副将跟随在两人身后,颜武领着几辆拉着物资的马车,也跟着进来了。
伯邑考墨羽等随韩荣一起进入关内,可一进去一看到眼前的情景,竟大感意外惊愕。
只见此刻汜水关内兵甲齐整岗哨林立,每隔几步便立着一名士兵,个个容颜肃穆冷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如钉在地上的钉子一样,隐隐透着一股迫人的威势几让人窒息。伯邑考等西岐众人观之暗感心惊,刚才刚到汜水关前远观时,兄觉这汜水关防备十分松懈,好似一个废旧的城池一般,哪里想到这里面觉守卫的如此森严,如临大敌一般。墨羽见之更加谨慎,愈发觉得这汜水关非同寻常!
可韩荣好似浑不在意,只是恣意说笑着,好像只当身边站立的兵士如木偶假人一般。他边走边问道:“公子这一路沿渭河而来路途不近,不知路上还安稳吗?”
伯邑考道:“倒是无碍!”心知草落村之事可不宜言明。
听到他的话,韩荣点头道:“嗯,那就好!如今天下不平,盗匪猖獗,我还一直为公子担忧,昨日我还想派兵去接应公子呢!”伯邑考低头道了声谢!
两人正这样边走边说着,刚走到一个拐弯处,突然一阵哭泣喧哗之声从一个大院子里传了出来,还有吵闹呼喊之声,声音十分嘈杂!伯邑考一惊,听这声音不像是军士,而似乎是一群百姓的哭闹之声,忍不住就问道:“韩总兵,这是怎么回事,你这里怎么还有百姓啊!”
韩荣微微一笑道:“哎,公子不必奇怪,这些都是从各地逃到这里的百姓,刚刚被我截下,将来好一起解往朝歌!”伯邑考感到奇怪,又问道:“百姓?他们为什么要逃,将军又为何拦下他们,难道王庭要封关吗?”韩荣道:“哦,这倒也没有,只是现在追梦关也正处于战时,这些灾民中也混有不少叛军的奸细刺探各处关隘的军情,还有就是现在朝歌正在修造鹿台,这些百姓当中其中藏有不少逃跑的奴隶。王庭刚刚发下公文,令我拦截严查!”
两人说着此时已到汜水关正厅之前,韩荣道:“公子,宴席我已备好,公子请入席吧!”言语之间似不愿伯邑考再说这些灾民的事!
伯邑考笑着点点头,但脸上的笑意颇为勉强。他知道这些百姓出汜水关大约大都是想奔西岐而去的,但韩荣既说依王庭公文行事,却觉自己不便插手。听着这凄惨的哭喊声,只觉伯邑考只觉心如刀剜!
颜武领众卫士牵着马匹财物跟着余化去安置,伯邑考与墨羽则同韩荣王虎一起先进了汜水关大厅。
汜水关十分宽敞明亮,收拾的十分气派。此时厅中分左右已摆好几桌酒席,大厅内充斥着酒肉之香。韩荣请伯邑考坐了下来,墨羽则立在一旁。伯邑考一坐下,就见酒席上尽是熏鸡,烤鸭,蒸鱼之类肉食,制作颇为精细,食具也都是玉箸玉盘,犀牛角酒樽之类华贵之物。这让他颇有点意外,没想到这地处荒僻的边关重镇之中,食材食具竟这般精致考究,伯邑考隐隐觉得这韩荣平日定是养尊处忧,生活豪奢!
其实连日行进,甚觉劳顿,脾胃不适,伯邑考看着这些油腥之物顿觉反胃生腻,又见这些奢华器具也增厌烦之感,但又觉这也是韩荣一番招待的好意,也不便怫逆。伯邑考坐定,刚想歇息一下,谁知突然又听到那凄厉的哭喊声,其中还有很多是小孩子,原来那关押百姓的院子离这里并不远,虽然声音不算很大,但听在伯邑考闻之却觉极其刺耳,全身不舒服,虽然身下坐席是丝绒软垫,但伯邑考却觉如坐针毡。
韩荣并未察觉伯邑考神色,刚想笑着再说几句恭维的话,却陡然看见了立在其身后的墨羽,他巍然屹立如渊停岳峙,目光淡然如水却似深邃异常。韩荣观之觉暗暗心惊,不知怎么的对之隐隐生有惧意,于是客气着声音道:“公子,您身后的这位壮士器宇轩昂相貌不凡,不知怎么称呼?”
伯邑考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墨羽,就微微颔首答道:“哦,这是我父王义子,我之义弟,墨羽!”
韩荣一听不禁一惊,他没想到这墨羽竟还有这样的身份,忙道:“唉呀,韩荣有眼无珠,待慢墨壮士了!来人,再设一席,墨壮士快请坐!”伯邑考见状也对墨羽道:“贤弟,你连日来行途劳累,也坐下歇歇吧!”墨羽道:“是!”又对韩荣道:“谢总兵赐坐!”说着也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