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酒池肉林的命令很快传遍全城,朝歌城顿时人心遑遑。酒池倒也罢了,无非多消耗些钜桥的粮食,反正那些粮食不酿酒也回不到百姓手中。可肉林的主意却害苦了全城的人!朝歌城中百姓大多生计困难,连吃粮都困难,能有几家拿得出肉?可是王命严苛,不得已,百姓纷纷拿着家中所有能做武器的东西上山去打,只盼运气好能打到只野兔什么的好交差!
这一下朝歌城周围山中的各种野鹿野兔之类可遭了殃,几乎被百姓打得精光,许多百姓打不到猎物,急得欲哭无泪,只得没日没夜的到山中蹲守。商容比干等人观之又恨,又无奈,不断的去面见受辛请求能够免去这条苛政,但很快就被驳回。不得已,商容比干黄飞虎等几人在一起商议,只得令组织士兵入山帮助百姓猎取野物,这才慢慢完成了任务。
受辛不管整个朝歌城为他的主意忙翻了天,依然整日只顾自己在王宫中莺歌燕舞。
这一天傍晚,受辛依旧在宫内开宴赏舞,不过兴致似乎并不太高,眼睛只是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歌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什么话。此刻在一旁陪宴的人并不多,鬻子箕子没来,尤浑在鹿台上监工。除了妲己,只有费仲、恶来、崇侯虎三人。
妲己费仲看出受辛的忧闷,心下也不禁有些惴惴,也是干看着眼前的歌舞一句话也不敢说。可崇侯虎却是毫无顾忌,大口吃喝尽情饮乐。自从平定南都叛乱回来之后,他便得受辛特旨,可以在宫宴上尽情饮乐歌舞,不必受礼仪约束。妲己费仲见他这般情形,不禁都十分担忧,万一冲撞了受辛岂跟着都遭殃。
可受辛却毫不以为意,看着崇侯虎尽情玩乐的情形突然有些羡慕,他为什么总能一直这样开心呢?
宴会只进行半个多时辰,崇侯虎便已喝得大醉,费仲立即命人把他送回了家。崇侯虎一走,宴会一下子冷清下来,受辛更没了兴致。他站起身,独自一人也不理众人直接朝门外走去,妲己费仲恶来见状也只能站起身跟随,只留下一群宫侍在那里收拾杯盘!
时已至黄昏,天上月朗星稀,宫里显得十分安静。此时的王宫经过崇侯虎的翻修,虽然现在工程还只进行了一小部分,许多更大的宫殿还没有动工,但王宫已经显得与以前大不一样,已经更为华丽,更富丽堂皇了。可不知怎的,受辛却觉得自己的生活越来越乏味,空虚,心中甚至有一种难言的寂寞感!好像也没有任何方法能够去填充这种空虚和寂寞。这是以前戎马倥偬的生涯中从来没有过的!
难道自己错了吗?
受辛想不出答案,心里不禁有些烦乱,不断向宫内最深处走去。妲己等人也不知道受辛要去哪里,都只好跟着。正走着,突然一座并不太大的阁楼出现在眼前!
剑阁!
受辛心头一震,这才突然察觉自己好像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这是一个自己曾经多么喜欢的地方,可现在自己几乎把它给忘记了!
受辛目光闪烁,看着这小小的阁楼沉思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着妲己,道:“王后,你来过这里吗?”声音颇为温和。
妲己一惊,不知受辛何意。她看了看这座并不太起眼的小阁楼,回奏道:“陛下,这剑阁是宫中的重地,臣妾没有旨意,从未敢进!”
听到妲己的话,受辛道:“哦,无妨!”受辛说着,又看向剑阁,悠悠地道:“寡人好像也许久没来看过了,走,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吧!”
他刚一说完,妲己竟吓得全身一抖。她的确不敢进这里!不知怎的,在这座王宫之中,这是一处她最惧怕的地方!即使远远望着,或是稍一靠近,就能感受到他冻彻心肺的寒气!
但受辛既已下旨,妲己无奈也只得跟着。
看守的宫侍打开了门,君臣几人一起进去了。
剑阁内十分洁净,虽然受辛好久不来,但宫侍们依然依旨意每天打扫着。受辛进入剑阁,环望一周,心中思潮起伏。一种似乎尚未中断太久的记忆重新涌上心头。
受辛慢慢移步在个个剑架中间,看着剑架上放着的自己铸造或珍藏的宝剑!
曾经在他眼里,这一把把宝剑就是自己精神和灵魂的象征!他爱他们,几乎视之为生命!
可现在不知为何,他再看这些宝剑却觉很遥远,很陌生,像长久不见已经疏远的朋友!而这些剑好像也长了眼睛一样,正冷漠的看着他,好像从来没见过,不认识似的!而他曾经最喜欢的这剑上的锋锐勇决之气,此刻也变得那么的遥远,好像自己从未拥有过一样!
是自己变了还是这些剑变了?受辛心中有些疑惑!
受辛深叹了一口气,他突然察觉自己似乎真的在改变。他下意识的向四周望了望,陡然发现身边的妲己面色惨白,呼吸急促!受辛见之不禁一惊,忙问道:“妲己,你怎么了!”
妲己神色有些发呆,声音也有些发颤,答道:“没什么,陛下,我们……我们还是离开吧!”说着,惊恐的看着四周。
自入这剑阁,她就觉这满堂的剑气竟好似比冰雪还要寒冷,还要令人颤栗!这一把把利剑像一双双异常锋锐的眼睛似的,将他隐藏在最深处阴谋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切计谋伪装在这里竟都不复存在!他感到一阵惊慌,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感!
受辛看着妲己的神情有些不解,又问道:“离开?为什么?妲己,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妲己努力平静下心情,声音有些发颤地道:“陛下,如今边患尽除,南都叛军也已被平覆,天下正值国泰民安,这里满堂利刃,锋锐之气太强杀气凝重,实在有伤天地祥和之气,还是……赶快离开吧!”
受辛一听,顿时眉头皱起道:“杀气?”待又要问,费仲突然也道:“陛下,王后之言可谓天下至理!臣也觉得这屋内寒气太重,陛下在此待久了,怕是会有伤御体啊!”受辛又是一愣,再看向费仲时,竟见他脸色也有些发白,有些惊惧不安。
受辛看着两人的神色,低下头略一思索,不禁微微一笑,温声对妲己道:“是寡人错了,王后贤淑贞静,温婉慈爱,我怎么把你带到这种地方来了!走,我们出去吧!”费仲妲己一听,不禁心下都暗暗舒出一口气。
几人出了剑阁下了楼,妲己费仲这时才觉平静了下来。费仲趁受辛没注意,伸出手擦了擦头上的虚汗。受辛回望这小小的两层阁楼,不知想了些什么,突然对看守剑阁的宫侍道:“把这剑阁锁上吧!以后没有寡人的旨意,任何人不要进入!”
受辛刚说完,却不禁一惊,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这样的命令!是惧怕,还是想尘封一个永久的梦?
从剑阁出来,受辛好像显得更无聊了,一脸忧愁苦闷之状。妲己几次上前陪他说话以解其忧,可是受辛却似乎有些爱搭不理,什么都不想说。妲己一时没了主意,她有些害怕受辛现在这样!费仲恶来见状,心下也不禁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正在妲己等人感到焦急而无奈的时候,突然一名宫侍跑了过来。他跑到妲己身边禀报了几句话。妲己一听,立时大喜,忙奏道:“陛下,尤浑派人来报,酒池已经建好了!”
受辛正自沉郁,一听到这句话,果然刚才还呆滞无神的眼睛陡然焕发出色彩,好像一个渴极的人突然又饮到一滴甘露!他欣喜地道:“是吗,那好,快,现在就去看看!”
妲己也忙道:“是,现在就去!”看到受辛重新变回这模样,她这才放下心来,费仲和恶来也才感到轻松许多!
受辛快步走着,几乎朝着鹿台小跑过去,妲己费仲等人几乎有些跟不上。到了鹿台跟前,几人登阶而上到了摘星楼。
受辛也不等人通报,直接进入大殿。此刻工人们已经停止了施工,正在清理各种杂物,尤浑正在颐指气使的指挥着。他一见受辛突然进来,不禁大吃一惊,忙跪倒行礼道:“得陛下洪福,酒池终于造好了!”其他工人也都才突然发觉受辛进来了,一起跪倒行礼。
受辛脸上已极为喜悦,道:“爱卿劳苦功高,寡人必有重赏,快快平身!”说着,也不等他站起来,已跨过他走到酒池旁边。
可到了酒池边往里一看,受辛才突然醒悟,不禁自失的一笑。原来尤浑说的只是刚刚修建好,但现在只是一个空池子而已,还没来得及往里倒酒呢!
此刻所有的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受辛。受辛突然也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不禁清咳了两声,重新恢复威严之态,围着酒池开始仔细打量。
那酒池深有丈余,横阔也有数丈。由于鹿台的台基由石头堆成,所以这酒池如同是在一块大石头上掏出来的一样,若是在土地之上这样的工程半天即可完工,可在这石头砌成的鹿台之上造出来却极为不易。此刻池的底部和四壁已经清洗干净,好像十分光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