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受辛召集群臣,升座九间殿。众臣都觉得有些奇怪,自崇侯虎回来之后,受辛已数日不上朝了,今日突然举行朝会,都觉必有大事发生!
朝礼过后,文武分列两旁,受辛端然稳坐道:“自孝癸案之后,牧正麦云服法,牧正一职一直悬而未决,此非长久之计!”
他话一出,群臣都颇为意外,没想到受辛突然升朝竟为说这件事!微子更是惊愕,这个职位非同小可,关系着王庭与天下诸侯的联系,自麦云死后,他一直在想找一个自己的人接替其位。这几****正想向受辛上奏此事,却不想受辛此时突然提出。
震惊之下,他马上想出班奏言,却不想这时受辛突然向费仲道:“费爱卿,你为寡人举荐一人!”
费仲此时早已想好此事,见受辛问自己,就出班奏道:“陛下,小丘臣邱引处事干练,做事勤勉,臣以为可接此职!”
小丘臣是管理王畿山林的小吏,但这个邱引却是费仲从一个看管仓库的兵卒提拔此职的,实为其一个心腹。他话一出,已有不少人向朝班最尾端一个獐头鼠目的小官望去!此时这邱引也掩饰不住心中的激动亢奋,眼光四射笑意满面!
受辛想了想,刚要应允,此时微子实在忍不住,立即奏道:“陛下,邱引官职卑微,突然提至如此重位,只怕人心不服!”他焦急之下,声音竟有些激动!
受辛却道:“无论什么样的人,只要德才兼备,对王庭忠心,寡人都会不计出身,破格提拔!”随即下令准费仲所请。
邱引一听此话,忙出班谢恩。费仲得意的瞟了微子一眼,微子见状恨恨的只得退下,只觉双耳嗡嗡直响,数年来他通过麦云在各地广安亲信,平日自己跟各地诸侯的联系全靠他们。这么重要的职位被费仲夺去,实在对自己太不利了,一思及此甚至有些暗悔不该那么急着将姜文焕救出来,以致受辛如此着急的安排此职!
受辛说完,又顿了顿,道:“还有一事……”他说着,突然向黄飞虎瞥了一眼!黄飞虎本来并不十分在意这朝会上的事情,可突然看到受辛这有些寒冷的目光,不禁心头一震,暗生不详之感。
受辛继续说道:“还有一事,恶来将军随寡人东征期间,屡立战功,忠心可嘉,至朝歌以来做事勤勉,人才难得,着即加封威武大将军,负责朝歌防务!”他话一说完,群臣都是一惊,连黄飞虎也始料未及!商容比干等几人也十分惊愕,一起抬头看着受辛,这明显是要恶来分夺黄飞虎兵权!
恶来也是一惊,万没想到受辛此次升殿会加封自己,马上出班谢恩。受辛微微点点头,看着恶来道:“恶来,你以后要好好协助大将军,大将军军务繁忙,朝歌的防务,你要多分担些!如今姜文焕潜逃未归,缉拿他的事就着落在你身上了!”恶来应命谢恩,黄飞虎也谢恩。黄飞虎初时惊愕,可微一思索,倒也并不如何不甘、埋怨!自问自己近年来做事确实并不十分尽心,受辛这几年日渐骄奢残暴,所下旨意越来越不合人情,黄飞虎是以常常阳奉阴违,虚与委蛇,落到今天这个结果也算在预料之中了。
说完这两件事之后,受辛便退朝而去,邱引忙走到费仲跟前极为感激地道:“卑职永生不忘大人提携之恩!”费仲端着声音道:“今后你要好好做事,莫要辜负陛下和我的信任,现在陛下命我追查姜文焕的下落,此事刻不容缓,还需你协助防他逃回南都纠集旧部再反,你随我来吧,我们商议一下此事!”他声音十分威严,好似邱引半个主子一般。邱引唯唯喏喏,跟着费仲出了殿。
飞廉,晁田等几名将军也一起走到恶来面前祝贺,恶来不理众人,先走到黄飞虎旁边,谦恭地道:“大将军,以后还请多多指教!”黄飞虎心中多少有些颓废,不过见恶来这般,确也赞许,道:“好,我像你这般年纪时还只是军中一个骑兵统领,断无你这般成就。陛下要你负责朝歌防务,缉拿姜文焕,今后你要多费些心了!”恶来又低头道:“谢大将军,大将军在战场上征战多年,无论统兵经验丰富,以后还请大将军多多不吝赐教!”
黄飞虎脸上带着些笑意,微微点点头。商容比干等人见恶来如此谦卑,也不禁暗暗赞叹!
邱引接位以后,在费仲指使下,将王庭派往各国的农甸农牧尽数撤换,全部变成自己的人!这一下让微子大为恼火,这些农官和甸官都是自己辛勤多年安插的亲信,自己与各地诸侯联系全凭他们,而没想到一着失算,数年心血竟毁于一旦,一想即此真是欲哭无泪!而恶来受封之后也是雷厉风行,与费仲邱引配合缉拿姜文焕,但严查下来还是毫无结果,他又哪里想得到姜文焕会藏在微子府中。
姬昌自回到朝歌这几日真正闲了下来,甚至比在羑里还要闲。在羑里尚多少有些事务,可在这里却是毫无一事!于是整日待在馆驿里一边研读经典,一边等待受辛对他最后的裁决。墨羽趁平日闲暇常到商容府中帮青君散药,颇有些不亦乐乎。沧浪和锦玉陡然从羑里小城来到这繁华的朝歌城,刚开始还好奇常到街上去闲逛,可几次看到官兵在街上如强盗般强行收税抢掠百姓财物,沧浪愤慨之下想出手却又被锦玉拦住,劝他不要在朝歌城里乱惹是非给姬昌伯邑考带来麻烦。沧浪无奈,最后每日只是待在馆驿之中,索性眼不见心不烦。伯邑考此时已静心许多,有姬昌在此,他心里变得十分踏实,受辛多次召他入宫奏琴,他也不惧,他知道妲己虽然胆大,但在朝歌在王宫,她尚不敢把自己如何。
这天晚上,姬昌有在厅内烛光下读书,墨羽伯邑考也在旁边跟着一起陪着一起看,这时突然外面守夜的兵丁进来报告,说有一人在门外求见,但并不说是谁,只说是一位故人,姬昌一见便知。
三人都是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呢?墨羽思索了一下,站了起来出了门,想先看看来人是谁。
墨羽到了门口,一见来人顿时一惊,这人虽然头戴蓑笠还压得很低,脸上也沾满了胡须,但墨羽依然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迅速向左右望了望,此刻夜已入深,街上已无行人,就带着那人进了屋。
到了屋内,这人拿掉斗笠,去掉了假的眉毛和胡须,一件件的去掉脸上和身上的种种假饰。姬昌伯邑考初时愣愣的看着他,待他最后露出了本来面目,两人均大吃一惊,几乎说不出话!
姜文焕!
姜文焕又将身上披的一个大斗篷脱下,面向姬昌跪倒在地笑着道:“叔父,你一向可好,侄儿看您来了!”
姬昌全身一震,这才回过神来。他赶忙放下竹简快步走上前来扶起姜文焕,握住他的胳膊惊喜得几乎老泪模流,道:“焕儿,怎么是你啊!”激动之下竟已忘了姜文焕此刻已是王庭通缉的第一要犯!伯邑考墨羽不禁对望一眼,没想到自在追梦关前分别之后,现在竟又如此相见。
姜文焕见姬昌这模样,不禁心中感动!自其父九侯被残害之后已再也无人如此待自己了,一思及此心中顿生出一股孺慕之意,道:“侄儿知道您老人家在朝歌,是特意来看望您的!”
姬昌高兴的不住点头,拉着姜文焕坐了下来!让伯邑考给他端水!
姬昌也坐下,上下打量了一下姜文焕,见他两鬓现白,明显衰老憔悴的脸,不由得心下一阵心酸。姜文焕是他看着长大,视之如自己的子侄无异!
姜文焕喝了口热水,心下安定了些,姬昌用手抹了抹泪,带着笑意问道:“焕儿,这几年怎么过的,跟我说说!”
当下,姜文焕将自父亲被害之后,自己如何邀集麾下南路诸侯共同盟誓起兵反商,几年来如何征战南北,后来又如何被阻于追梦关如何被崇侯虎击败被俘!他虽强烈压制着心中痛苦和仇恨,但忍不住依然说得咬牙切齿!而姬昌听着,也是不住摇头叹息!他刚说完,伯邑考突然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是谁把你从牢里救出来的!”
姜文焕一听,顿时收起刚才哀伤之状,一脸警觉道:“是朝歌城中一位能人,但恕我不能明说!”说完,又抬起头向姬昌道:“叔父,七年前您是因为为我父仗义执言,又因我家之事才蒙冤被羁羑里,姜文焕一直感激在心,只是为时势所迫一直未及当面道谢!”
姬昌想起昔年之事,心下也不禁一阵感伤,道:“唉,不必说这些!焕儿,既脱大难,为什么不赶快离开朝歌城,为什么不赶紧找个隐僻的地方躲藏起来?”
姜文焕听到竟苦苦一笑,道:“天下虽大,已无我的立锥之地了!况且如今我已国破家亡,全家都为受辛所害,此仇不报,我终生难静!”说着,眼中愤恨不已,直欲冒出火来!
姬昌看着他满脸仇恨之色,不禁重重一声叹息,几乎哀求地道:“焕儿,别再痴想了!听我的话,赶紧找个僻静的地方,安静度日!商王不会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