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焕陡然全身一震,吃惊得看着有些激动微子,才知道他如此大费周章的营救自己到底是何目的!看着微子那若明若暗,深邃闪烁的眼神,没想到微子心机如此之深,不禁凛然生惧!不过又一思索,自己已是万念俱灰,劫后余生,还在乎这些做什么?当下他深叹一口气道:“殿下胆略卓识令人佩服,以后只要为反纣大业,殿下但有差遣,姜文焕无不凛遵!”
微子此时不禁大喜,心道有此一人在手如握十万雄兵啊,他略一思索又小心地道:“公子一国之主,微子只当您是朋友,怎敢用差遣二字。不过现下确有一事,请公子不吝赐教!”
姜文焕一惊,道:“殿下请讲,姜文焕知无不言!”
微子忙问道:“公子,那河洛图现在何处?”
姜文焕一愣,没想到微子会突然问起这件事,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微子突然觉自己过于关注此事了,略笑道:“公子,那河洛图本是赠于公子的,我并非要索回,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万一那图落入奸人之手……”
微子话未说完,但姜文焕已知其意,叹道:“唉!殿下赠我那图,可文焕却没能派上用场,实在辜负您的好意了!只是现在要想取回那图,怕是不易了!”
微子一惊,忙问道:“为何?”姜文焕道:“如今我们南都已被崇侯虎大军所占,如何拿回?”
这时林风傲然道:“这有何难,你不是刚才也在大牢中吗?”
姜文焕看了看林风,点头道:“是,林兄武艺超群,当无问题,那图此刻就在南都王宫中王座之下,林兄就把他取来吧!”姜文焕听出微子虽然口中言不是要索图,但听其话音知其仍有此意,索性直接说了出来。
微子一听到河洛图的下落,虽然听其言略觉尴尬,但终究欢喜更多,道:“好!等那河洛图取来,我们再共襄义举!相信天佑正道,我们终有成就大事的一天!”姜文焕悠悠地道:“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吧!”
两人直在屋内谈了一个时辰,微子不停的劝慰姜文焕,确实让他心安不少,不过却也更加绝望。从现在起,自己再也不是一国之主,也不是一军之帅,已只是别人手下任人摆布的木偶了!
微子送姜文焕出了门,姜文焕抬头仰望满天繁星,突想一起种种所经!曾经风流倜傥名噪一时的南都公子、后来因父姐之事举兵反叛令天下震动的一军统帅、现在孤独一身寄人篱下;白天还在朝堂上抱着必死之心痛骂受辛,只觉痛快淋漓死而无憾,可到晚上竟已无事的仰头看星星!想到这些,心中感叹真如滔滔狂涌的水一样无法平静!不过却也从未像现在这样轻松过,此刻自己的命运直如大海狂浪里的一叶扁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突然卷起的浪水卷走,但现在自己世上再无一个亲人,也无半点可思可念之处,何必再在乎呢?
姜文焕被微子一家人领着去休息了,微子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叹息道:“此人,可惜了!”林风有些忧虑地道:“公子,将此人留在府内,会不会太危险了,万一被人发现……”说完,看着微子。
微子摇头道:“不会,府中都是我心腹,只要他不出府就当无问题,等过一段时间风声过去再说吧!此人价值连城,留下对我们必大有用处!”说完,又道:“你明天就动身去南都一趟,将河洛图取来,记住要乔装改扮速去速回,否则让人察觉你久不在朝歌,也会引人怀疑的!”
林风应命,微子好似又想到了什么,又问道:“哦,对了!梅英在你那里还好吧!”
林风心头一震,忙笑道:“殿下放心,他在我们那里万无一失!”虽这样说着,心下却不禁有些惊慌!微子让他严加看管梅英,他却感念梅英与莺儿痴恋,是以常常在夜晚放他出去私会,即使此刻梅英还在商容府内与莺儿幽会。
微子本极为机敏,但此时却心思恍惚,竟未察觉林风慌乱之色。
他依然在想刚才姜文焕问他的话,为什么要如此痛恨受辛,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搬倒他,消灭他!究竟是恨其暴虐残忍害尽天下,还是自己未能承继帝位而不甘,还是自己天生执念如此?他虽那样回答姜文焕,可究竟是为何却已分不清了!反正只觉这丧失人性的受辛在位一天,自己心中就如烈火焚烧一般无法平静,必欲诛灭之取待之而后快!
他抬头仰望着天下幽静的月亮,或许自己若不是生在这帝王之家,大概也是如墨羽一般的一个潇洒闲逸的隐士,至少也是如箕子一般洒脱放浪游戏人间的悠闲之人,断不至于如现在整天这般忧虑焦躁不安!姜文焕与受辛的大仇不死不休,而自己这一颗噪郁狂乱的心,怕也是不死不休啊!这风啊,把自己从这狂躁的人世间带走吧,或许只有这样心中才可以归于宁静!
姜文焕越狱的事在王庭中引起轩然大波,朝歌城无不震动!昔日受天子宠信,不可一世的费仲此时已是焦头烂额。他一面在朝歌城内大搜大捕严密搜查,直把朝歌城弄得鸡飞狗跳人心惶惶;一面将负责看管姜文焕的狱卒全部羁押一一审问,他料定一定是有人与天牢内的狱卒内外勾结!可如此严查之下数天下来却毫无结果,直把受辛恨的咬牙,可除了痛骂费仲无能却又无计可施!
他再次感到了一种曾经有过的恐惧!在王庭内,就在这每天向自己献媚奉承,好似只知溜须拍马的人中,隐藏着自己最危险的敌人!可他是谁呢?上次孝癸叛乱之后已杀了不少有嫌疑的官员,他知道其中有不少是冤枉的但依然下达了严酷的命令,他相信如此大规模的杀戮,真正的敌人也必在其中。他现在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敌人依然存在,依然在黑暗的角落里隐藏着。
这天晚上,寝宫内受辛焦虑的走来走去,毫无睡意,心中躁乱难以自已!一殿的宫娥侍女几乎不敢出气,生怕触怒这个暴躁的君王。
这时妲己端着一碗参汤款款走进来,此刻她却显得十分安详。她一边走一边看着焦躁不安的受辛,嘴角现出一丝轻蔑的冷笑,但随即又收起!她走到受辛面前,轻声道:“陛下,喝完汤吧,喝了汤就舒服了!”
受辛这时停住了脚步,看了一眼妲己和她手中的汤,深叹一头气摇了摇手,鹰眉紧蹙显得十分烦躁。
妲己一双晶亮的眸子微一闪动,将汤放到桌案上。又走过来拉着受辛的胳膊道:“陛下,何必为这一点小事这么焦虑,来,您坐下来!”
受辛本不愿坐,却被妲己拉着身不由己,终于走到一张平日小憩的木榻边坐了下来。他一坐下,就深叹一口气道:“唉,你不懂,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妲己见受辛如此不安,额头上若隐若现的还有两道皱纹,不禁心生些怜悯。她矮下身偎依在受辛腿边,柔声道:“陛下,您是统御天下的万民之主,昔日那姜文焕统领数万大军与王师决战,也不曾见陛下这样忧虑过!现在他孤身一人,就是逃掉了又能如何呢?陛下未免担忧过甚!”
受辛竟心头一震,有些惊愕的看着妲己!是啊,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以前不是这样的啊?受辛突然心中生出一个好大的疑问,却又觉诸事纷乱如麻,想不清楚。
妲己看出受辛神色有异,却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她心中微一思索,又道:“陛下,伯邑考公子数次入宫奏琴,我耳濡目染也颇有心得,既然陛下心烦,不如妲己为您抚上一曲,聊作消遣如何?”
受辛此时也察觉自己这般神态,未免让人小看轻视了,脸上浮出些笑意道:“好啊!”
妲己淡淡一笑,命人将琴抬过来。她端坐在桌案前,平静了下心情,伸手轻轻拨弄琴弦,顿时一缕悠静清雅的琴音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开始回荡!受辛听到这琴音,瞬间心情确觉平静了许多,便不再做他想。他歪着身斜靠在榻上的靠枕上,用手支着昏沉的头静静的聆听这清幽的琴音。
一曲奏完,妲己长舒一口气,又向受辛瞅去,目光带着些寒意。此刻受辛斜靠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好似睡着了一样。妲己心下思索了一下,又站起身向受辛盈盈走去。
她今天所做的这一切,是有目的的!
她走到受辛跟前,又低下身轻轻捶打着受辛的双腿毫不吭声。
过了好一会儿,受辛悠悠醒转,看着下面跪着身为自己捶腿的妲己,一双一贯冷酷威严的眼睛一时竟变得异常柔和。他伸手捋了捋妲己的秀发,轻声道:“好王后,寡人的好王后!”
妲己见他这般神色,听他这般语气,竟心头一震,不禁有些感动,但很快又冷下来,声音妩媚地道:“陛下,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