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智勇拜得车二先生为师,车家摆了异常丰盛的宴席,这自然有武家从旁协助,山珍海味应有尽有。以车二先生的财力,根本没有能力那么铺张。因为智勇有伤在身,没有饮酒,其他人,包括桑先生都喝了不少,其乐融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下午三点。宴席撤下去之后,桑先生和智勇告辞,约定半月后智勇来给老师拜寿,再开始学习武艺。
之所以如此急促地赶回太原,是因为张之洞深感山西吏治腐败,急需查处一批贪赃枉法的官员,以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山西是大省,吏治扭转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两人是他幕府的智囊,他需要二人与他共同计议,尽快拿出一揽子解决办法,从根子上解决山西现存的问题。为他在山西扫清障碍,站稳脚跟,打下坚实的基础。另外,张之洞家仆已经将他恩师胡林翼早年写给他的书信都送到了太原,他已经将那封有关阎敬铭老先生的信件翻找出来。上边一催再催,张之洞又分身乏术,他需要在自己最信得过的桑治平和姜智勇两人当中选出一人去敦请阎先生出山,以应付上边的差事。
夜色沉沉,在武家十名护院武师、智勇六师兄李发春带领的十名形意拳年轻弟子的护送下,智勇等人于晚上10点多安全到达巡抚衙门。大根陪同武家及车家的人去用餐,智勇两人没有过去,洗漱已毕两人就被张之洞叫到书房,书房内已经摆了酒菜,三人对坐一边用膳一边研究当前形势,为下一步行动再做细致规划。
被俘获的马雄等人很配合,将他们所了解的情况基本都说了出来。但是袁开山的死对缉拿幕后黑手造成了很大障碍。虽然袁开山在最后说出了阮、雨两个字,而且经过周密排查,发现葆庚府上有个叫阮雨亭的师爷。据说这位师爷别的本事没有,干坏事倒是很在行。不过正因为死无对证,所以无从将这位阮师爷缉拿归案。即使是能将这位阮师爷擒获,若葆庚他们来个丢卒保帅,让阮师爷应承下所有罪责,反倒打草惊蛇,妨碍了大局。
吃罢喝得之后,三人开始探讨如何对付葆庚的疯狂举措。既然双方已经明显的不对盘,要在山西一地甩手大干一场,而且对方已经出了先手,用刺杀姜智勇来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警告张之洞等人不要惹急了他们,狗急了还会咬人呢!对此,张之洞等人不能低调处理,打蛇打七寸,要彻底让葆庚他们老实下来,而后步步紧逼,抓到其痛楚,狠狠一击,将之打翻在地。
经过近一夜的商讨,三人分头行事。智勇受命到解州寻访阎敬铭阎老先生。3月9日,清晨,姜智勇在李发春的陪同下赶往解州。这是张之洞特意跟武家提出的请求,武恒鑫代表父亲武福蛮欢天喜地的应了下来。
经过五天的跋涉,姜智勇和李发春赶到了位于山西最南部的解州,这是一座年代久远的小城。它处在山西、河南、陕西三省交界之地。解州有个很有名的寺院——普救寺,《西厢记》的故事就源于此。出解州城南门走七八十里,便来到黄河边。
小小的解州城里有一座兴建于前明嘉靖年间的书院,聚集着附近三省的优秀学子,向来以学风淳厚而享誉远近。解州书院这十来年,更是为士人们所仰慕。因为这段时期它的主讲不是平凡之辈,乃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阎敬铭。
当年阎敬铭回到解州时,惊动了方圆数百里的官府士绅。陕西、山西、河南三省仰慕的、巴结的、借重的,纷纷前来拜访,并邀请他出山为地方多做点事。阎敬铭一概拒绝。只有当解州书院八十岁的老山长谷实穗先生亲来看望,请他主讲书院时,他才应承下来,自回解州第二年就出任解州书院的主讲,直到今天。
流年如水,十五六个春秋就这么过去了。阎敬铭以山水风光自娱,教书育人为乐,日子过得无拘无束、潇洒自如。同治七年,以曾国荃、郑敦谨为首编辑的胡文忠公遗集雕板告蒇,胡家特为送给阎敬铭一套。他读故人遗墨,如与故人对话。多年来,这部胡文忠公遗集他不知读了多少遍,愈读愈对胡林翼钦佩不已,愈读愈对胡林翼的事业后继无人遗憾不已。这天他刚从书院下课回家,喝了一口茶,正想拿起胡文忠公遗集中的《读史兵略》再浏览浏览,忽听得外面传来陌生人的声音:“请问,阎老先生是住在这里吗?”
阎敬铭走出门外,看到眼前站着一位远道而来的少年人。此人穿着一身黑色紧身衣裤,背上背着一个黑色行囊,与行囊并列的是一把黑柄长剑,面孔净白,稍显病态,五官端正,俊美而不失刚毅,左手牵着一匹鬃毛黑亮的战马,那马正悠闲地低头吃着墙边的野草。阎敬铭心里夸道:十多年没见到如此英武挺拔的人物了,这是哪来的少年啊?他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说:“我就是阎敬铭。请问足下尊姓大名?从哪里来?”
智勇忙丢开缰绳,双手抱拳深深一揖说:“您就是阎丹老,刚才多有冒犯。敝人从太原府来,名叫姜智勇,奉张抚台之命,特来拜谒您。”
智勇说罢,抬起头来将阎敬铭认真地看了一眼。如果不是本人自报家门,他简直不能相信,面前站立的这位,就是曾经做过山东巡抚、工部侍郎的大官员,就是那个受胡林翼器重、被慈禧太后谨记于心,朝廷多次征召的中兴名臣。姜智勇不觉又细细地看了一下:满脸粗糙的皮肤,上面有许多条刀刻剑剁般的皱纹,头发快白完了,胡须杂乱,好像从未修整过似的。背微微有点驼,身上穿着厚厚的粗布黑棉袍,显得臃肿。浑身上下,纯是一个北方老农的神态,找不到半点卿贰大臣的气概。
“姜小哥,请进屋里说话吧!”阎敬铭操着浓厚的陕西口音招呼着,这声音如同从水缸里发出的一样,瓮声瓮气的。
李发春将智勇送至此处之后就到别处闲逛去了,官府中事,他这个外人不好参与。智勇将战马拴于门外木桩上,随着阎敬铭进了农舍。心中盘算着如何延请这位当世名人出山,若是自己能与他交好,对自己进入慈禧太后的视线,考取官职也顺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