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大喇叭竟然咬舌了!她想自尽!
“快救人!不能让她死!”路佰鸣和白氏兄弟都意识到孙大喇叭的重要性,不约而同喊了一声。
“咬个舌头,哪那么容易死!”一声娇滴滴的说话,打破了孙大喇叭身体前的忙乱。“先止血,再打一盆温水来!”
她的出现,现场的人都镇静了,人们都知道孙大喇叭是死不了了。
她就是田家岔的“妙手仙草”田南星,白家寨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只要和贺家坪一发生械斗,田南星和她父亲田一凡就一月一月地留守疗伤,不是在白家寨,就是在贺家坪。此时的田南星,正麻利地匐在孙大喇叭身前,施展着娴熟的医术。翠绿的玉簪约束了她一捧乌黑的秀发,高高的发髻显得干练而又清爽,两弯月眉前一绺刘海铺下来,恰恰横在毛闪闪水汪汪一双眼上,细濛濛汗珠沁留在严肃的额头,胀鼓鼓两腮突显在较真的脸上,红艳艳朱唇咬住了专注的表情。小白花儿点缀,大红面打底的棉袄,显示着她的泼辣劲儿;一股脑儿黑的筒裤,漆面的棉布鞋,又描述着她的端庄秀气。
“好了!死不了了!”田南星在水盆里洗了血手,轻轻拂去了额头的汗珠,冲路佰鸣说道。“我给她嘴里塞了毛巾,防止她再次咬舌,剩下的就交给路大人了!”
随着田南星俊俏的背影离去,众人皆如释重负一般,松了一口气。
“不好,快去看看忠儿!”白栩生猛的吼了一声,他突然惦记起泥腿子之子忠儿的安危。
忠儿不在现场。他三岁的身体早已在自家的炕上僵硬了,酱紫酱紫的嘴唇里再呼不出一丝生命的气息,他死了!是被人喂了毒!
路佰鸣有些郁闷。本来以为顺顺当当的案件,如今莫名生了这般波折,而且更加错综复杂,扑朔迷离了。
“难道泥腿子不是白家兄弟因为分赃不均杀人灭口的?可他们盗窃张有福家证据确凿,杀人动机也符合推理。二老汉是不是因为是目击者被杀的?可为什么非但不弃尸,还要公诸于众。孙大喇叭是何许人,居然还会武功?白栩生要揭露她的是什么身份?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忠儿又为什么被杀?”路佰鸣想不通,本以为可以用一场公开的审讯,来树立新上任后的官威。没想到,他堂堂知州,居然在这小山沟里翻了车。
路佰鸣很不高兴,但也不甘心。人不高兴的时候,天气都会随着心情变化,渐渐阴沉的天气识时务地给了路佰鸣打道回府的借口。
“退堂!”
由于孙大喇叭的变故,白栩峰五人的杀人嫌疑迷雾重重,但盗窃的罪名已经被路佰鸣认定,因此一并被上了锁链,跟在孙大喇叭的囚车后面,最后是拉着二老汉和忠儿尸体的车。白栩生虽说不情愿受伏,但大哥白栩峰坚决不让反抗,没奈何只能被锁了。
白家寨离绥德州衙路程较远,因此路佰鸣决定先到米脂县衙住上一晚再说。
等到了米脂县衙时,已是晚上戌时了。平日里这个时辰,米脂县的知县李清正早应该搂着姨太睡了,但是今天他提前接了路佰鸣的信息,未敢先睡,一直在衙门候着,同时还派了心腹到进城的必经道上候着。米脂县最好的几个厨子也没有歇下,此时正在衙门厨房里准备饭菜。所以等路佰鸣一行赶到县衙时,饭菜已然准备好了。
匆忙吃过饭,在席间饱受了李清正谄媚奉承话的路佰鸣,一刻也坐不住了。他遣退了李清正等人,唤了身边的两黑衣随从,径直去了牢房。
他要夜审白栩峰等人!
他先去了孙大喇叭的牢房,县城的大夫刚给孙大喇叭换过药,但她还是不能说话。即使能,她也不会说话,她的眼神呆滞,空洞的没有在任何人身上停留过。她一心求死!
他又去了白栩峰的牢房,他的直觉告诉他,白栩峰不像他想的杀人凶手。这个人的眉宇间处处透出一股正气,白天堂审时对答如流,不卑不亢,不像是奸邪之人。
“大人!”白栩峰见路佰鸣这么晚了来牢房,颇感意外,但出于礼节,他还是站了起来,躬身尊了路佰鸣一声。
路佰鸣摆了一下手,示意白栩峰不要拘谨。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问完我就走,我相信你会如实回答我。”路佰鸣对白栩峰说。
“大人只管问,小的定会如实相告!”白栩峰回道。
“你有没有杀人?”
“没有”。
“你有没有参与张有福家失窃一事?”
“没有。”
“你知不知道泥腿子夫妻除了匠人以外的身份?”
“不知道。”
路佰鸣果然只问了白栩峰三个问题。他问的直接,白栩峰回答的干脆。
接下来路佰鸣要找的人就是雒大汉,这个率真的大个子或许是整个案子的突破口。
“你都隐瞒了些什么?”路佰鸣开门见山问雒大汉。
“张有福家是我偷的,与别人无关。”雒大汉显然不会撒谎,他诚实的表情在说出最后五个字时,便随脑袋埋进了两腿之间。
“白栩峰已经承认了,是他带队偷的。”路佰鸣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管大哥的事情,他没有参与,是二哥和我们四个偷的,跟大哥没有关系!二哥说不能把大哥牵扯进来!”雒大汉不经诈,路佰鸣只一句便套了实话。
“你还有甚要说的了?”路佰鸣继续套雒大汉的话。
“晚饭我没吃饱,饿得慌!”雒大汉显然已经交了底了。
路佰鸣笑着让人给雒大汉再加点饭,然后径自去了白栩生的牢房。之所以没有去花肠子、一根筋、筛子眼的牢房,是因为路佰鸣知道,白栩生才是案件的关键,这个人不好对付,他要先探探底。
“还没睡了?”路佰鸣进牢房先向白栩生寒暄一句。
“戴罪之身,未经大人盘问,不敢轻易歇息。”白栩生的回话满是刺意。
“打开锁链,上烟上酒!我要和白兄秉烛夜谈。”路佰鸣吩咐一旁的随从。
“谢大人!”白栩生不是不识抬举的人。
“这几年绥德州民情如何?庄稼人可有收成?”酒桌放定,路佰鸣却聊开了家常。
“连年干旱,庄稼歉收,赋税苛重,民不聊生,绿林四起啊!”白栩生答道。
“官府为何不放粮赈灾?”路佰鸣说话间和白栩生碰了一碗。
“卫所兵需,没有余粮赈灾。”
“那州里大户人家可有布施的?”
“蝼蚁之血尚且觊觎,哪还舍得割肉施人?”白栩生愤愤说道,同时回敬了路佰鸣一碗。
“可恶!”路佰鸣又斟了一碗酒,说道:“难怪你等要劫富济贫,行侠义之事!”
“侠义之事乃英雄所为,我等鼠辈,岂敢僭越王法?”白栩生笑语道。
“说得好!干了这一碗!”路佰鸣与白栩生一饮而尽。
“说到王法,只恨东林党人每日里妄自议政,空谈误国,竟敢与九千岁作对,害朝纲混乱,党派纷争,到头来却苦了天下黎民百姓呀!”白栩生借着酒兴,由感而发。
“原来你是九千岁的人呀!”路佰鸣一边说,一边看了两黑衣随从一眼,俩人便关了牢房门。
“如何?”白栩生再饮一碗,点火抽起烟来。
“甚妙!你我同路人!再饮一碗!”路佰鸣笑道。
“早知道你不是什么好鸟,一试便露了真相!”白栩生摔了酒碗,一式“仙人指路”,抡起烟杆便向路佰鸣刺去。
路佰鸣侧身一闪,霎时间两黑衣随从便欺身而进,两把刀同时压住了白栩生的烟杆,此时路佰鸣的折扇也已经攻到了白栩生的头顶。
“束手就擒吧,我们三个战你一个,你输定了!”路佰鸣道。
“呵呵。我白栩生可不做阉狗的刀下之魂!”白栩生冷笑一声,手中一式“拨云见日”,挑开了两柄刀,上扬的同时,烟杆与折扇相撞,白栩生与路佰鸣各自退了一步。
那俩黑衣随从,见白栩生倒退一步,刀在空中划一半圆,一个在上,一个在下,推向了白栩生。路佰鸣也开了折扇,直奔白栩生中路。
白栩生见势不妙,在转身回撤的同时猛地吸了一口烟,待回头时一运气喷向了路佰鸣三人。
眼见着一场恶战是避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