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不信萧慕琰就这样抛下她就离开这个世界,明明前一秒他还是那样强大的守护着她,她还记得,他临走的前一晚,带着她去游乐场,他们一起坐旋转木马和摩天轮,在摩天轮上,他还吻了她,那么熟悉又热烈的气息,那么强烈的触感,怎么会,一转眼就不见了呢?
雨下了一整天,而叶凉就呆坐在雨里坐了一天,肖墨陪着救援人员下海里一趟,未果,上来以后,阮正楠和叶凉就那样在雨里淋着。
从车里拿了伞过来之时,叶凉已经在雨里摇摇欲坠,肖墨刚走到她身边,她就已经轻飘飘的倒在了地上。
大雨淋湿了她的眼,她的心,她的一切……
叶凉发了高烧,烧的整个人都糊涂了,是比之前更加的失常,她烧的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叫着萧慕琰的名字。
医生对阮正楠和肖墨说:“病人需要好好休息和静养,你们不要去打扰她了。”
开了退烧药,才离开。
而叶凉,吃了退烧药以后,一直昏昏沉沉的没有醒过来,阮正楠和肖墨轮流守着她,到了下半夜,阮正楠过来守着,对肖墨轻声道:“你去睡觉吧。”
肖墨知晓他的个性,慕四因为他遭遇不测,他一定觉得愧疚不已,对于叶凉,也就难免抱了很多的愧疚,想要补偿,而最好的补偿方式,就是照顾叶凉。
半夜里,阮正楠就坐在叶凉床边的椅子上,眸光暗淡,脑海里一直盘旋着那天的画面――
萧慕琰为他挨了一枪,他还没来得及叫出一声他的名字,他就已经身体后仰,从悬崖上掉下了大海里。
“慕琰……慕琰……”
叶凉又开始喊着萧慕琰的名字,额头上全是汗水,应该是做了很恐怖的噩梦,阮正楠几乎快要不敢面对叶凉,白天怕叶凉醒来,都是由肖墨在守着,只有到了晚上,他才敢出现。
叶凉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早上的八点钟,她撑开沉重的双眼皮,双眼酸胀,脑袋里也是同样的疼痛,她伸手按了按太阳穴,肖墨轻声道:“你好好休息,要吃什么吗?”
叶凉的眼神犯花,眼前肖墨脸摇摇晃晃,仿佛与往昔那清冷绝然的面容交叠,她情不自禁唤了一声“慕琰”,肖墨与阮正楠对视一眼,肖墨这才微笑道:“叶凉,我是肖墨,你肚子饿吗?”
叶凉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摇头。
她一天一夜没吃饭,可是一点也不觉得饿,胃里和心里一样空荡荡的,却塞不下任何东西。
她睁眼看着天花板,那白茫茫的一片,刺痛她的眼睛和神经,这才想起,萧慕琰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角落下冰凉的眼泪,目光木讷呆滞,声音微颤,她一字一句的说:“还是没有找到吗?”
就算是尸体也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倒也明白干净,哪里像现在,担惊受怕,生怕他在哪个角落里苦命挣扎。
慕琰自小命苦,难道连死也要死的这么不用痛快?
阮正楠微微吸气,他站起身来垂眸道:“抱歉,叶凉。”
叶凉微微闭上眼睛,眼里蓄了泪水滚落下来,滑进发鬓,入骨冰凉,蚀心的痛。
“抱歉就能换回慕琰回来吗?”
阮正楠的脸色冷到极致,愧疚难掩,良久,沉声道:“不能。”
叶凉吸了吸鼻子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若是死了,也得找到他的人,将他的骨灰带回去。”
“死”这个字眼,就这样说出了口,叶凉已经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心情了,最难过的,莫过于心死,无悲无喜,才是最可怕的。
阮正楠应声,“好。”
他说完,便拎了大衣出去,肖墨留下来守着叶凉,叶凉转过身子,眼泪淌进枕头里,肖墨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叶凉,事已至此,你能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若是……”他的声音微微顿住,“若是慕四真的遭遇不测,你也得好好活下去。毕竟……小九九还需要你。”
小九九?他们的孩子……萧慕琰这样走掉,算什么?撒手将一个孩子就这样丢给她一个人养活,他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
他说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现在呢,还不是丢下了?
她默默的闭上眼,不语,肖墨出去将早餐端了进来,“早餐我放在这里,你饿了就吃。”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
待肖墨出去,叶凉已经转身,拿过床头的萧慕琰带过来的那个布偶,叶凉早已不记得,这个布偶是她做的,只是冥冥之中,原来那么小的时候,他们的命运,就被紧紧捆绑在一起。
听赵清说,那时,隔壁的小男孩要走,她急着去送行,从楼梯上摔下来,摔坏了脑袋,忘记了九岁以前的记忆,可是,经年过后,他们又重逢。
在她最落魄最潦倒之时,邂逅了最好的萧慕琰。
她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了他,上天之前是太眷顾她,所以现在,要收回这份恩宠,将萧慕琰从她身边强行带走吗?
她下了床,这间卧室应该本就是萧慕琰的卧室,打开柜子,里面是他的衣服,他喜好黑白色的衬衫,简单,明了,也足够利落干净。
她的手指抚摸上去,那衬衫仿佛就像他的肌肤,灼烫了她的手,她速速收回来,又熨上去,成了一种难耐的煎熬。
那日临别,他的声音还温绵的回荡在耳边,他说了什么,他低头轻轻吻她的额头,他说,他会很快回来,可是叶凉却没有想过,那一晚在摩天轮上的那句“我爱你”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后一次的温暖。
她抱着衬衫,靠在床边,又睡了很久,做了绵长的梦,却抵不过对他的思念,流着泪,哭醒了。
衬衫被****,上面全是她睡梦里流下的眼泪,一滩一滩,冰凉刺骨。
到了晚上,阮正楠一直没有回来,肖墨不放心,对叶凉说:“叶凉,我去海边看看救援队员有没有什么线索。你一个人……”
肖墨的话还没说完,叶凉就一下子打断说:“我也要去。”
四个字,虽是轻声,却不难听出坚定,肖墨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万一做了傻事,怎么对得起萧慕琰?
到了海边,肖墨体贴的说:“你身体不适,还是不要跟着我们上船了,海边风大,你就坐在车里等着我们吧。”
叶凉摇头,漠声道:“我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难道还不能看看他出事的地方吗?”
叶凉倔强起来的时候,十头驴子也拉不回来,肖墨也不再反对,带着她一同上了救援船。
叶凉跑到甲板上,海边的风夹杂着咸味迎面刮过来,腥味在口腔里翻涌不停,叶凉站在轮船的夹板上迎面对着深沉的大海开始大叫。
“萧慕琰!萧慕琰!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在哪里……”
声音是撕裂的,一声一声的仿佛被锐利的刀片划过残破不堪。
她太痛了,以至于连叫破喉咙的疼痛也是麻木的,心脏剧烈的绞痛,她抓着胸口低头对着湛蓝的海面沙哑的说:“我知道你还在……一直都在。”
肖墨将手里的大衣披在她肩上,望着辽阔的海面沉声道:“慕四如果活着,就一定会回来找你,叶凉,或许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他只能这样安慰她,找不到更好的安慰方式,然而肖墨忘了,绝望,是给了一个人希望以后,再让她失望,那才是绝望。若是一直没有希望,便不会有绝望。
她的眼睛被风吹得咸涩干痛,可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双手紧紧握住甲板的栏杆,望着那深沉的海,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她闭上眼,脑海里回想的是那句“叶凉,乖乖等我回来”,再睁开眼的时候,那海里,有漩涡,仿佛萧慕琰深邃的眼眸,几乎将她深深拉进去,沉沦不已。
她的身体前倾,眼前出现了似真似幻的容颜,她伸手想要去触摸,却是触摸不到,肩上的大衣,因为她的动作而滑落在甲板上,肖墨一惊,她的身体已经前倾下去,眼疾手快的赶紧拉住她。
“叶凉,你醒醒!那里没有慕四!你睁大眼睛看看!”
她的眼泪,一颗一颗落进海里,那清绝容颜,逐渐从眼前消失,那海里,竟是没有了萧慕琰。
“我不信,他一定还活着……一定还活着……三哥……我求你……一定不要放弃……”
她的身体,从栏杆上滑下来,无力的滑落在一边,她双手掩住面容,削瘦双肩颤抖,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脆弱的消失。
肖墨也不伸手扶她,只是微微低头看着她,良久,才说了一个“好”字。
阮正楠还在拼命的搜援,他带了一队人寻了十来个小时,下手端了饭菜过来,恭敬道:“督军,吃一口吧,您午饭不吃,这晚饭难道还是继续不吃吗?”
阮正楠冷冷瞥了一眼那手下,又看着探测器里的动静冷漠说道:“找不到人,我吃不下。”
叶凉吹了海风,刚大病初愈,身体差的很,一下子又病倒了。
病倒了不是大事,只是,人却更加迷糊了,时常眼前出现幻觉,任何人站在她面前,都有可能被她认成是萧慕琰。
叶凉的这个情况实在令人堪忧,肖墨请了心理医生过来,那心理医生只摇摇头,说是没办法,这是心病,解铃还须系铃人。
然而,这系铃人,已经不在了,肖墨也没有把握,叶凉能不能好起来。
她时常待在萧慕琰的房间里,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整天,什么都不干,就呆呆的望着窗外,捧着萧慕琰的衬衫,过去叫她吃饭,她微微的笑,说:“我要等慕琰回来一起吃,他待会就回来了。”
她的视线一直盯着别墅楼下的院子门,似乎萧慕琰会出现在那里,然后对她一如往昔宠溺的微笑。
已经是萧慕琰出事的第五天,就算人掉进海里一开始没有死,那么这么多天过去了,基本上也没多少希望了,叶凉这样无谓的等下去,也只是白等。
肖墨走过去,试图拿掉她怀里的衬衫,轻轻的扯,他安慰说:“叶凉,慕四不会回来了,你和我们一起回国好吗?小九九还在家里等你回去呢。”
叶凉一见他要抽掉自己手里的衬衫,防备的看着他,紧紧拥着那衬衫蜷缩在角落里,“你要干什么?”
肖墨耐心的说道:“大哥在海上搜了这么多天都没有搜到,就算是好好的人,也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们都很伤心难过,可是你还有小九九要照顾啊,叶凉,振作一些,和我们回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