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云。我在心中默念着,当云遮住了玉色的月华,显露在世人面前的还剩什么呢?他那样深深的把自己隐藏,不让任何人打开自己的心房,那样的人生不累吗?我多期望有一天,他卸下一切的伪装,就那样平淡的和我在一起。就像,儿时一样。呵呵,我苦笑了一下,即便是在儿时,他也在埋藏自己。在我师父那里治病的日子里,他白天温文儒雅的如同官宦家的公子,晚上却用手中的萧吹起了凄寒入骨的曲调……
我改变不了他,可是,我不希望他做出一件会令他后悔一辈子的事。有些事,我要用自己的手段来解决。
“你交给我的事我会办妥。”这是我给他的承诺,可惜,他没有注意到这句话中的另一层含义。
我会办妥,但却不是你想要的结果。
他想让我迷晕龙四公子和素璇公主,方便他们之后的计划。但是,那天,我根本就没有费力的混进皇宫,更没有派别人去。
我踏踏实实的睡了个觉,还做了一场久违的美梦。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懒挽偏发髻,又画娥眉。轻上红妆,顾影自怜,妆成后,对镜微微一笑,不知荡出多少柔情。眉上却有几分轻愁,我不禁苦笑了一下,这张绝世的容颜,我自己到底还能看多久。
楼下的客人们吵得可以,千醉楼还能开多久呢?
三楼是我的卧房,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我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溜进了一个二楼的雅间,打发小二去别的酒楼给我买两壶碧园春。我自己酒楼的酒太难喝,我一直都怀疑,这些客官们是怎么喝的进去的。
小酌,微醺。我就这样靠在窗边,任凭夏日的暖风吹动我的裙角,惬意的恍如隔世。不远处的山上,漫山遍野的开着花,我有些疲惫的笑笑,绽放的日子恐怕不长了吧。
门外响起一阵坚实的脚步,我没有出去相迎,他便已经进了雅间。
来人是一个不过三十岁的男子,他的肩膀很宽,配上他雄健的体魄英武异常。他的右手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腰间一把利剑,给人一种慑人的威势。他的相貌算不上俊朗,却有一种英姿勃发的男子气概。
他叫厉影,华胥阵十二杀手之一,却也是我们十二个人的头,寒爷不在时,我们只听他的指挥。
我的酒性正酣,懒得起身施礼,只是对他笑着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他看到我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道:“我们这种人是不该容许自己醉的。”
我媚然笑道:“柔绵若是现在不图一醉,以后还有机会吗?”
“你明知道……”他没有继续说,只是叹了一口气。
我很清楚他要说什么。我明知道,雇主的命令式不能违背的,我违背了。我明知道根据阁内的规矩,若是我违反了命令,雇主便可以随时取我性命,而我却没有跑,而是在这里喝酒。
我晃着手中的酒杯悠然笑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们的实力,我是跑不掉的。”
厉影没有说话,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有突然拿起身边的酒坛,狠狠的灌了两口。他的手用力的攥着酒坛,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兴王他……”厉影费了半天功夫才从嘴里挤出几个字。
我打断他的话,笑道:“他是个小气的人,我知道。”
厉影的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剑。
我瞧向窗外,两条腿不安分的摆动,像是那些十余岁的少女。我幽幽的问道:“你说,一个人死了之后,活着的人会记住她多久呢?”
厉影微微一怔,他显然想不到我会在临死之前问出这么一句话。他没有回答,当然,我也没有指望他回答。
我的胃中开始绞痛,喉中一甜,喷出一口血来。我微微一笑,自己配出来的毒,果然发作的很快。
“你……”厉影的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
兴王想要杀我,我除了就范又有什么办法呢?即使寒爷疼我,他也不可能为了我而坏了阁中的规矩。
一想到兴王气急败坏的神情,我就没来由的一阵高兴,那个既喜欢男人有喜欢的女人的变态!苏玉云怎么会为他效力?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没来由的一紧。希望他可以迷途知返,认清龙泽雨的本来面目啊。我虽然破坏了他的计划,可我是为了他好的。
我眼中的世界已经瞧不真切,摇摇晃晃的倒在了地上。
为君白发为君死,柔绵不能为君白发了,可是柔绵死了之后,君还会记得我吗?
夏风吹在我身上,像云。
莫凭栏,夜风寒。
苏玉云却在这样的夜色中久久的伫立着,他望向空中那斜挂着的残月,脸上不知是什么神情。
他拿起萧放在嘴边,吹起了那已有些生疏的调子,曲声幽幽的,似云似雾,又像极了闺中女子的泪痕斑斓。
若是柔绵可以听到这只曲子,她一定会听出,这是苏玉云儿时在夜里经常吹奏的曲子。
一阵缓缓的脚步声传来,待离得近时,苏玉云的身上多了一件披风。
苏玉云回头笑道:“寒叔你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出来吹夜风。”
小寒的嘴角牵出一丝寞落的笑容,他也抬起头望向寒月,轻声说道:“公子第一天认识柔绵的时候,天上也是这样的月吧。”
苏玉云缓缓的点了点头。
小寒惨笑道:“记得那天,我还打了她一个巴掌……”
龙四公子从床上坐起,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
“昨日刚刚见过父皇,父皇也没有说让我什么时候回宣城,只能在京中耗着了。”龙四公子打开窗子,看了看外边稍微有些刺眼的阳光,又对着梅盼兮的卧房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盼兮就忙着照顾苏兄了,一共也没和我说过几句话。再者,梅先生在边上,我也不好表露什么。”龙四公子自言自语道。
“公子!”远处传来郭淮的声音。
龙四公子循声望去,只见郭淮满头大汗的跑来。他不禁眉毛一挑,在宣城这么多年,很少会看到郭淮这么慌张的样子。
郭淮一直冲进了大门,伏在桌子上大喘了两口气。
“潦江,你这是怎么了?”龙四公子急忙扶着郭淮坐下。
郭淮摆了摆手,喘息着道:“外面,外面围了好些官兵,兴王带头,说是来缉拿昨日闯宫之人。”
“啊?竟有此事?”龙四公子脸色一变,忙道:“昨日有人闯宫吗?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郭淮不禁苦笑道:“公子都不知道,淮成天呆在安国府里,又怎么会知道呢?”
龙四公子深深的皱了皱眉。的确,他们一行人来京,虽然称不上是招摇过市,但也差不多了。若是再不避讳,未免有人拿他们的在外的行事做文章,于是乎他们能避则避,若无必要之事绝不出门。就连昨日龙四公子进宫见驾,也没有旁人相随。府上之人一丝一毫的僭越之事都不敢做,外面的事他们都不慎清楚,收藏闯宫之人的事他们更加不敢做了。兴王这一大清早的前来兴师问罪,到底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