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走在街道上。
卖烧饼的妇人叫卖的声音,卖冰糖葫芦的小哥大声吸引小孩的声音,卖首饰的青年吹嘘的声音,小孩玩游戏的声音一起传来。不远处客栈的招牌在风中招展,空中一只风筝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
小桥上钓鱼的老人又钓到一条鲤鱼,笑得满脸皱纹。
少年专心走在街道上,周围传来的声音都没有影响到他,也没有看到那些景色,他低着头看着随着脚步不断摆动的衣角,衣角上似乎沾了很多灰尘。
少年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不太高兴,他看着衣角,想起今天还要去上学,于是加快了脚步往私塾走去。
大概他还是走得太慢,到达私塾的时候还是迟到了。教书的先生已经拿出了书本,下面的学生们面带忧色地看着手里的书。外面的竹林被风吹动,发出沙沙的响声,接引下来的山泉哗哗地流进洗笔的水池,然后流进小河。
先生看到了少年,原本平静的脸马上变得愤怒,他重重地将书拍到桌上,大声说道:“云潮,你怎么又迟到了,还有没有规矩!”
少年先是行了一礼,然后说道:“被我姨娘留了一会。”
“胡说,云汐才告诉我说你生纸用完了,去买纸去了。”先生被气得不轻,说道,山羊胡子一颤一颤的。
云潮这才看向学生中间,只见自己的孪生妹妹正一脸苦闷地看着自己,大概是为谎言被揭穿而懊恼。
将头转回去,云潮面不改色说道:“便是为的这事,我去问姨娘拿钱被留了一会。”
先生脸色这才好了点,然后拿起书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了,你来背书,昨天教的那一段。”
云潮本来十分忐忑,听到这句后心想幸好昨晚和妹妹一起背了,缓缓说道:“故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一大段背下来,十分流利,没有半点错漏,便是先前还在生气的先生也微笑着点头。
听着下方传来的窃窃私语,云潮松了口气,随后走下去,坐到云汐身边。
屋外传来阵阵鸟啼,屋内不时响起阵阵书声,云潮心思自然不在书上,手撑着脑袋想着刚才管家告诉自己的消息,不知不觉伴着这些极安逸的声音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放了学,云潮一边庆幸自己没有被先生发现,一边整理着东西。是云汐叫他起来的,此时小姑娘正站在门口,静静地站着,等着他。
春风拂面,吹起少女的细软头发,云汐将吹乱的头发理了理,转了身看着外面的竹林。
竹色青青,地面上覆盖了一层落叶,又有新笋从落叶下冒出头。细嫩的新竹叶在暖软的阳光下显得透明,可以清楚的看到纹理。
先生在修建私塾的房子时,特意从山上引了山泉下来,在竹林里聚成一个小水池,泉水清澈清凉,这时正有一只黄鹂在饮水,画面宁静自然。
云潮收拾好东西出来,轻轻地拍了拍云汐的肩膀,然后拉住她的小手,两人一起回家。
……
云家在谷阳算是大户人家,世代经商,买卖药材,可惜云潮的母亲在他们六岁的时候就因为旧疾去世了。过了几年父亲又娶了一个夫人,便是他们的姨娘。前几年,父亲去外地进药材,没想到就此一去不回,不知是生是死。
云府里。
柳氏翻着账本,不由叹了口气,这几个月进账越来越少了,若这种态势持续下去,只怕要不了一年就会入不敷出,云家也要就此衰败了。她揉了揉因为看账本而有些微乏的头,将账本放下,随后叫来管家。
管家是随云潮的母亲苏氏来到云家的,虽然柳氏不喜欢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很有才能。最关键的是即使夫人已经死了,他也还是对云家忠心耿耿。
“老苏,你看过账本了吧。”柳氏问道。
老苏看了柳氏一眼,发现二夫人大概也是为进项发愁,脸上皱纹都多了少许,于是恭谨回道:“看过了,最近收入有些少。”
“何止有些少啊,再这样下去,全府上下都要喝西北风了。”柳氏也不掩饰,苦笑着说道。她倒不是夸大,云府毕竟是个大宅子,每天开支就是很大一笔,如果持续几个月没有收入,不用别人来推,自己就会倒。
便在这时,云潮牵着云汐回来了,柳氏看着两人的笑容,没由来地感到生气。老爷常年不在家,导致她一直没有怀孕,也因此一直没有扶正,就连云潮云汐两人也从来没有叫过她一生声娘。何况她一个妇道人家又要操持这么大的家业,不由心生怨气。
只见柳氏寒声说道:“虽是兄妹,如此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云潮原本打算无视她直接回房,听到这句话之后便停了下来,说道:“那你一个女人整天抛头露面谈生意又成何体统?我云府又不是没有男人。”
柳氏闻言顿时语塞,这兄妹两人不光继承了苏氏的姣好面容,连口齿伶俐也一并继承了。据说当年苏氏在时,老爷遇到谈不拢的生意便叫苏氏出面,凭着苏氏的一口铁齿银牙,不到一时三刻便能教对方心服口服,甚至心甘情愿让利三分。如今这兄妹两也是这般,柳氏在口头上从未占到过便宜。
但是柳氏也不是个肯认输的人,她略微将怒气压下,继续说道:“我若不出去周旋,哪来的钱供你们吃穿读书。”
云潮毫不示弱,这么多年他可是从未怕过这个女人,他说道:“我若不吃穿读书,你死了以后谁来当家?”
说完这句,也不给柳氏反击的机会,云潮拉着云汐便走过长廊回到自己的房间。留下云汐银铃般的轻笑。
柳氏被此话一激,气得几乎跳脚,不过管家还在,她自然不能失态,恨恨说道:“老苏平时是怎么管教的,怎的这般粗俗,出去不是让人家笑话。”
“二夫人说得是,我下回好好说说。”老苏不咸不淡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