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观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日头好得很。乔妹把阿娘也扶起来,坐在门口晒晒太阳,然后热了锅桃花米酒,娘仨难得悠闲的唠着闲话,浮生一日。
一家人的相聚幸福时光总是不多,那箱宝贝打开,也就是一些个玉簪银镯,这个动荡年代,典当下来也就是足够乔观入学买课本校服便剩下不了多少。
而且,阿娘的风寒不见好,愈发咳嗽,后来竟然咳一口血。乔妹偷偷落泪,却强颜欢笑对阿娘说:“阿娘,你放心,那箱宝贝换了不少钱呢,我们去给你抓最有用的药。再不行,咱去看西医,据说有用的很。”
“傻闺女,娘知道自己的身体,你爹在下面太寂寞了,需要娘,观儿还小,你多费心,娘对不起你们……”阿娘抹了把眼泪,又叫乔妹拿桃花米酒来喝了点,安稳睡下,也不怎么咳了。
乔观下课回家,在镇上码头就遇到了赵慕舟,今日一身白衫不说,不长的头发也用白布挽起发髻。
“乔老弟,快回家,我跟你一起去!”赵慕舟跳上船一招手。
乔观看他神色焦急,不似打趣,心里一咯噔,赶紧摇船往回赶。
两人一路跑回家中,阿娘正伸着手喊:“观儿!观儿!”乔妹则眼中含泪的握着阿娘的手,说:“阿娘,小观马上回来了,你再等一下……”
“娘,观儿在这里呢?”乔观扑过来,抓住阿娘一只手,抽泣起来。
“哦,观儿回来了?娘煮着桃花米酒了,和你姐姐一起吃啊,娘要端一碗给你爹去,娘要走了啊……”阿娘说着说着眼睛就失神了,瞳孔涣散。
“娘!”乔观和乔妹齐齐大喊道,然后一场大哭,泣不成声。
赵慕舟一摆长衫衣角,跪下大声喊:“乔氏遗孀慢走,勿念人间,家仆桃氏恭送。”然后磕了个头,起身为阿娘合上双眼,又鞠了一躬。
乔妹乔观只当是送亡魂的辞,又哭的伤心,也没有听清赵慕舟在说些什么。
生死有命,阿娘去了后,乔妹伤心哭了几场,还是苍白着脸,起来操办阿娘的丧事,乔观则有些颓唐,乔妹指挥做什么就做什么。赵慕舟每日清晨来乔家帮衬乔妹,傍晚归去。
收敛入棺,该请亲友,乔妹却急了,自己和乔观自小没见过什么亲戚,可怎么请啊!
“家父对于乔家的亲戚还是比较清楚的,我请教一下我父亲,然后陪你去请吧。”赵慕舟提议。
乔妹感激的点点头,又说:“小观跟你去请吧,我是女儿,不太好出面。”
乔观和赵慕舟对视一眼,都点点头。
隔日,赵慕舟在桥头等乔观,里面穿着白长褂,外面披了个纱网黑衫,头发长了些,用一只白簪挽起。
乔观小跑过来,难得的笑起来:“你怎么打扮似个道士啊!”
“屁话,我就是主办丧事的坐堂先生,我这样不收钱的道士你还没地儿请呢!”赵慕舟扬了扬藏在背后的拂尘。
“哈?你当坐堂先生,你会吗?”乔观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瞧瞧……瞧瞧!你这狗眼看人低的模样!我见过的生死事你可不知道咯,放心交给我吧。”最后一句,赵慕舟语气认真,看着乔观。
乔观奇怪的打量着赵慕舟,突然抓住赵慕舟的衣领,质问:“那日,你怎的知道我阿娘要走了?”
“我说过了,我是半仙,你不信我……算命数我还是可以的。”赵慕舟笑笑。
“哦……”乔观有些不相信,还是放开了赵慕舟。
两人就这样各怀鬼胎的去镇上请亲友了。
一踏进一家酒铺,不知道是什么亲戚家门,赵慕舟拉着乔观对一个矮老头赶忙作揖。
“哎呀,大叔父!好多年没见过你了!”赵慕舟这家伙还有些泪光闪闪的,似乎激动的很。
矮老头看着这个才二十出头的男子,笑笑问:“您们是?”
“哎呀,大叔父,这是乔观,乔老大家的儿子啊……”赵慕舟像个八婆唠嗑一样絮絮叨叨的跟老头聊起来。
末了,终于请好,乔观提醒赵慕舟走了,赵慕舟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乔观跟在赵慕舟后面,狐疑的想着些什么。
赵慕舟走后,矮老头还抹着眼泪,说:“不知怎的,像故人重复一样,伤感的很。”
赵慕舟就这样带着乔观一家家的去请,都似乎是自己的熟人,热情的唠嗑、叙旧……
乔观沉默没有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