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笙回了家,看见苏应衡坐在客厅翻着杂志,十分诧异。
“今天怎么这么早?”,她换了鞋说道。
他眼睛底下挂着淡淡的青色,说道:“连轴转了好几天,几个项目终于做了收尾”,看见她怀疑的目光,又干咳一声,“好吧,等会儿还有个宴会”。
艾笙叹笑着到了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让他转身,“我给你捏一捏”。
“我难得有时间,就只有这种简单服务?”,他虽然照做,但语气贪心。
艾笙替他揉捏起来,用了全身的力道:“你的行程紧张程度决定了服务强度”。
苏应衡不满地哼了一声,颐指气使:“用力点儿!”
艾笙拳头垂在他颈上,手上皮肤一层从室外带进的寒意。
他冻得往旁边躲,握住她的手:“你怎么一到冬天整日地就没暖和过”。
说完就开始扒拉她的领口,数她穿了多少层,最后大掌钻进最里面,手指卡进她的内衣:“唔,穿了五件还冻得跟冰棍似的”。
艾笙把他的魔掌拉出来,“别趁机吃人豆腐。你这种程度我可以报警的!”
男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把将她拉进怀里。
艾笙一扭头,便能感受到他短短的发茬。
“你干嘛?”,她不怎么认真地挣扎两下。
“不是要抱紧么?再紧一点好不好?”
艾笙嗔笑:“流氓变无赖啊苏先生”。
苏应衡抱着她晃了两下,才说起正事:“最近江家不太平,医院也最好少去。别担心你外公,他可是千年的狐狸”。
他的评价还真是……不敬又妥帖。
艾笙无语几秒,答应下来。
不管今天江盛潮的癫狂状态还是江世存的态度,都让她有些心灰意冷。
“最近没什么时间陪你,要是无聊,我让董艺来陪你”。
艾笙笑了,“你当董艺是有三头六臂,要忙活一大堆事情,还要陪玩儿?”
苏应衡把全部耐心和宽容都留给她所以对着其他人,就显得严厉苛刻。
他眉眼淡然道:“那又怎么样,能陪你娱乐,多少人求之不得”。
“你可真看得起我”。
苏应衡叹道:“连我都求之不得的事情,别人能不羡慕?”
艾笙大笑。
这件事苏应衡是真放到心上了的,第二天苏应悦就打电话来,问艾笙要不要去她的陶艺馆参观。
“陶艺馆周年庆,我好不容易求了一张出门的通行证。有你一起,家里人也放心些”。
艾笙了然,“原来是把我当盾牌”。
苏应悦抱怨,“可把我憋得快要撒手人寰,整天有人跟着。我半夜蹬个腿,段明商都得睁眼到天明”。
艾笙笑道:“和你哥一样啊,我一动他就要问要去卫生间还是要喝水”。
一孕傻三年,苏应悦好一会儿才转过弯,“跟我比谁的狗粮更毒是吧?”
艾笙闷笑:“你不是无聊嘛,互相伤害啊”。
苏应悦哼声道:“和我哥在一起久了,你也学坏”。
艾笙换了衣服,出门同苏应悦汇合。
苏应悦的陶艺馆面积赶得上一个大型画廊。
不管是在苏家还是段家,她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娇人。
即使玩票性质的产业,也是大手笔。
艾笙一进门,就有人领着她到了苏应悦专用的会客室。
里面装修得十分文艺,色调温暖。
一位美妇人穿着羊绒连衣裙坐在茶桌旁,小腹微隆。
听见门口的动静,苏应悦扭头眼睛一亮,冲艾笙招手:“终于见到你了”。
艾笙失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鲁滨孙,在荒岛漂流没见过活人似的”。
苏应悦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家里来来去去都是那几张面孔,好没意思”。
“对你先生也不耐烦?”
苏应悦都快有两个孩子,可捧着脸一副心无挂碍的样子,很有几分少女的纯真,“他?来来去去最烦他”。
艾笙毫不留情戳穿,“口是心非”。
苏应悦撅了撅唇,“他整天的大惊小怪,就像第一次当爸爸似的。连庆庆也说他唠叨”。
艾笙笑得前俯后仰。
苏应悦瞧她一眼,又说:“云舒倒是前段时间跟我打电话,提起你。她那个人就是被娇纵惯了,听说你在三亚救过她一次”。
艾笙淡淡笑了笑,“当时我也被吓坏了,那天也是运气好”。
苏应悦心叹艾笙年纪虽然比云舒小,却十分端得住。
那天明明是云舒任性,但艾笙却没有一句抱怨。反观云舒,话里话外对艾笙一点谢意都没有。
高下立见。
“现下也好,你没到京,就在长辈们面前挂上号了。等过年的时候回去,彼此也不会太陌生”,苏应悦倒很为她高兴。
苏应衡年少时可是周家的宝贝,年少轻狂的时候没少在京里横行霸道。
周家长辈力保,外人听到苏应衡的名号都先往里缩三寸脖子。
所以苏应衡和周家关系一直很亲近。
本来苏应衡结婚是瞒着家里,长辈们自然对艾笙有微词。
这次倒歪打正着救了周云舒,省了不少事情。
“当时看那个拳手满身是血的躺在台上,其实也挺后怕”,想到这儿艾笙笑笑。
苏应衡把郑翠山带回束州,在岳南山的公司谋了个职位。
皆大欢喜。
苏应悦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实在坐不住,便和艾笙在外面转悠。
DIY馆里有不不少顾客在里面埋头苦干。
苏应悦也来了兴致,问艾笙:“你要不要试试?”
上次艾笙和姬牧晨自己做过蛋糕,对自己动手的事情兴趣还挺大。
她点头说,“好啊”。
苏应悦是来这儿惯了,立刻就能上手,但她动手能力和想象成反比。
做出来的东西常常不伦不类。
“拿回家就明商一个人用,连庆庆都嫌弃。唉,可怜我这位不知名艺术家”,她愁眉苦脸地摇头。
艾笙第一次做这种东西,还在纸上画了草图才开始做。
旁边有人指导着,她很快就能拿捏力道。
最后做了苏家的全家福,人物表情惟妙惟肖,烤制出来立体感更甚。
连苏应悦也连声赞叹。
“这套送我吧”,苏应悦垂涎道。
艾笙大方说:“好啊”。
苏应悦摸了摸捏出来的“庆庆”,笑道:“这个我女儿肯定喜欢”。
“那就当送给她的新春礼物”。
苏应悦满心欢喜地让人给她包起来。
艾笙又做了一套Q版,自己拿到了瑞信大厦。
听说苏应衡没在公司,艾笙便跟秘书室的人说:“不用给他打电话,我送了东西就走”。
众秘书见她脸上带笑,神经都松了不少。
到了下午,艾笙忽然收到苏应衡的微信。
他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身上带着水珠,长身玉立,魅力深远。
艾笙瞪大眼睛,还以为他微信被盗号了。
便回复他一个问号。
苏应衡:回礼。
艾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过了两天,就是津华实业的股东大会。
听说江世存要亲自到场坐镇,公司股票又往上升了一截。
在股东大会上,江世存果然被人用轮椅推进了会议室。
不少人的脸色五彩缤纷。
最大的人物到场,呼声最高的江盛涛自然要退回一射之地。
江盛潮被罢免职务板上钉钉,但姬牧晨却继续在津华实业担任副总。
业绩下滑,时任总经理的江盛涛自然被一阵责骂。
江盛涛也委屈,他接任时间自然不比他的二哥,结果黑锅都扣在他身上。
不过他倒很识趣地没有顶嘴,看得出来,老爷子是在敲打他。
股东晚宴上,江世存向众人引荐了新的法律顾问。
这就意味着,关于遗嘱的风风雨雨全都不作数。
重新洗牌,江家众人滋味各异。
股东大会落幕,第二天晚上,江世存召集所有人回家吃饭。
苏应衡推了一个宴会,陪着艾笙回去。
本以为他们回去得已经够迟,结果到正厅一看,人影都没有。
管家看见艾笙他们回来,便先让佣人给两人上茶。
“外公呢?”,艾笙问道。
管家:“在楼上打点滴”。
艾笙说要上去看看。
管家制止道:“他一边吊着水,一边还在电话会议”。
艾笙见他脸上有些为难,便又在沙发上坐定。
没一会儿,姬牧晨来了,身上穿着西装,一开口嗓子都是哑的:“刚开完会,几个部门总监在为预算扯皮。吵得人脑仁发胀”。
苏应衡挑了挑眉,“以前可没听你这么抱怨”。
姬牧晨苦笑一声。今时不同往日,在瑞信他的提案向来上行下效。
津华实业有一堆江盛涛的人,下绊子一点儿不含糊。
艾笙见他苦着脸,便打气道:“除旧迎新嘛,等明年说不定你就好运连连了呢”。
姬牧晨心情好了不少,“这么会说吉祥话?不过今天可没准备压岁钱”。
艾笙不屑道:“留着攒老婆本吧”。
旁边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笑起来。
谈笑间,江家人陆陆续续到了。
最近气氛紧张,所以谁都没搭理谁。
因为苏应衡的中立,二房和三房也不像以前那么热络。
杨舒气色更是差到极点,头发也白了不少。无精打采,也不说话。
“今天可真是全家团聚了”,言子歌眼睛在江盛潮,杨舒和姬牧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
不知道是在说整个江家,还是小叔子与大嫂间的脏事。
要搁平时,杨舒要费好一阵力气才能察觉她话里有话。
可最近神经敏感,立刻反应过来对方是在指桑骂槐。
她没忍住,眼圈一红,眼泪就落了下来。
“大嫂,你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哭起来?”,言子歌连忙拿纸巾过去。
江星橙把纸巾夺过来,“不劳您操心”。
语气冲得可以。
江盛涛低声斥道:“星橙,怎么跟你三婶说话呢!”
江星橙冷笑一声,不接话。
气氛降到冰点。
没一会儿,江世存由一个男佣人从楼上背下来。
江盛涛一见就说:“干脆装个室内电梯,方便”。
江世存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他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过来,朝三儿子摆摆手说:“还不知道能在家里住几天呢,不用那么麻烦”。
他坚毅的目光徐徐扫视每个人的面容,最后问杨舒:“这是怎么了?”
杨舒心里怕得要命,赶紧抹了脸,神情张惶:“没……没事”。
江世存定定瞧了她一会儿,“最近听家里人说,你情绪不太稳定,也不爱出门。照我说,就到国外住一段时间,星橙和你一起”。
杨舒脸色登时白了不少,这么灰溜溜地出国,无异于流放。
这一走,以后还能回来吗?
“爸!我知道错了,是我给江家丢脸,可别赶我走!也别抛下星橙不管……”,杨舒凄风惨雨地哭起来。
江世存没空骂人,冲她摆了摆手,狠狠喘了两口气才开口:“这件事没商量。星橙还没说婆家,你想让她一辈子活在你这个母亲的阴影里?等这段日子过了,就让她回来”。
江盛涛在旁边瞧着,心里叹道,老头子生病之后心软不少啊。
要搁以前,杨舒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早就悄无声息让她消失。
现在倒好,杨舒一走,这件事就算翻篇。姬牧晨也不用因为流言束手束脚。
看来老头子是下定决心,让姬牧晨在公司安营扎寨。
“第二件事,我想了想,股权分割给艾笙,到底不妥。我收回以前的话,会从别的地方补偿她”,江世存把目光定在艾笙身上。
苏应衡冷笑:“真以为她稀罕你们江家那点儿股份?”
他拉着艾笙站起来,脸上带着寒气,“如果这里不是艾笙妈妈的娘家,你们以为我会让她巴巴地送上门来受委屈?想想她在你们江家受了多少冷言冷语!多少心机算计!有谁敢拍着胸脯说,是因为血缘一心一意对她好,不掺半分利用!我忍你们够久了,不要以为我脾气真那么好!”
每个字都掷地有声,江家没一个人敢站出来反驳。
苏应衡拉着,眼里闪着冷光,“这顿饭不必吃了,以后这种家宴,不用请我们过来”。
说完拉着艾笙就走。
艾笙腿没他长,被他带得一路踉跄。
他气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最后顿住脚步,艾笙没刹住脚,撞在他后背上。
她闷哼一声,揉着鼻尖。
苏应衡急得把她拉到路灯底下,查看她的伤处:“很疼吗?没流血,只是有点红”。
艾笙鼻梁有点木木地疼,“还好,别担心”。
他轻呼出一口气,没一会儿,看到姬牧晨从正厅里出来,朝这边走。
苏应衡就没急着离开。
姬牧晨走近,看见艾笙眼泪汪汪,便安慰道:“别伤心,不掺和江家的事情,你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
苏应衡冷哼一声,“她的安生日子难道是别人给的吗?”
姬牧晨苦笑,苏先生炸毛起来可是随时带刺。
现在他就差在艾笙身上贴个标签,说他将此人承包了。
艾笙知道姬牧晨想歪了,解释道:“我才不是因为外公的决定,刚才被人撞了一下”。
苏应衡吊着眼梢看她:“明明是你把我撞了”。
艾笙闷闷地说,“可受伤的人是我”。
苏应衡没好气地拉她的手,“就你是纸糊的”。
姬牧晨真觉得开了眼界,苏先生那么老成自持,原来还会这样跟人苦缠斗嘴。
不过这样反倒让人觉得他十分接地气。
姬牧晨随着两人往前庭走,开口道:“老爷子的意思是,你们这边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或者找个正式场合,表示艾笙主动放弃股权。小儿抱重金过市,对艾笙来说,不见得幸运”。
刚才苏应衡生气的就是这点。
他还以为江世存老糊涂了呢。前面有传闻说艾笙要分割走大部分股权,现在江世存一出面就说全部收回,外界会怎么看待艾笙?
只怕到时人人都以为她是个觊觎江家财产的小人,才会引得江世存怒而反悔。
姬牧晨带来的消息倒像一场及时雨,把苏应衡的余怒也消得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