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应衡抿唇笑了笑,进了门。
到了休息室一看,某人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她会来一样,这次董艺布置这儿的时候,挑的被套格外粉嫩。
和她脸上睡出的红晕相得益彰。
苏应衡坐在床边,手指在她脸上轻触。
艾笙迷迷糊糊睁开眼,那道高大身影令人心安。
“吵醒你了?”,他低声问道。
艾笙摇了摇头,把手机摸出来一看,笑了:“睡了两个小时呢”。
“怎么想到我这儿来了?”
艾笙笑嘻嘻地答:“来查岗啊”。
他伸手拢了拢艾笙的长发,“有什么发现?”
“你这里连机器人性别都是男”。
他绷不住笑起来,高挺的鼻梁轻轻顶着她脸上滑嫩的肌肤。
艾笙搂着他的脖子,轻声说:“累不累,要不要上来躺一会儿?”
苏应衡拉住她的手,“夫人邀我床震,怎敢不从?”
艾笙推了他一下,嗔道:“什么床震,别胡说八道!”
苏应衡笑得清雅,脱了鞋和外套上床。
“姬牧晨是杨舒和江盛潮的孩子”,这件事是江家的隐私,而且并不光彩。艾笙还以为自己会扭捏一阵才能跟他坦白,可到了跟前,却格外顺溜。
苏应衡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听到这种骇人听闻的消息,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很难接受?”,他轻拍着艾笙的后背。
艾笙迟疑地说:“也不是,就觉得实在太乱了。而且这件事,还和我妈妈有关系”。
苏应衡动作顿住,捧住她的脸,郑重地凝视她,“艾笙,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从上次你报复江盛潮的事情看,你已经被仇恨控制住了。为什么不活在当下?”
艾笙眨了眨眼睛,“我知道,可我忍不住。一想到我妈妈满身是血地倒在我脚下,我就忍不住去恨”。
她有些激动,闭了闭眼试图让自己平复下来。
只是再睁开眼,她眼眸里已经泛出泪光,“你会觉得我这样很丑陋吗?”
苏应衡摇头,“不,你别乱想。我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所以我并没有多少资格劝你放下”。
说完他揉了揉艾笙的头发,“如果那样会让你好受一点,那就跟着你的心走”。
艾笙往他身上靠得更紧了一点。
即使江家暗潮涌动,艾笙仍然每天去医院报道。
只是她对每个人都淡淡,有一种疏离感。
不知道是不是她太过疑神疑鬼,总觉得江家每个人在自己耳边说的话都别有深意。
再见到姬牧晨那天,是个大雾的早晨。
他提着早餐进了病房,然后把一份草莓牛奶和吐司放在她手边。
只是看了艾笙一眼,没跟她说话。
姬牧晨也不在意,摊开报纸看新闻。见护工来了,便轻声问老爷子每天的作息。
他对江盛潮的关心不像是作假。
护工帮老人收拾完后就离开了。
“不吃吗?”,姬牧晨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艾笙轻轻摇了摇头。
他没多说,拿起来自己慢慢吃了。
想起第一次见姬牧晨,他一副风流英才的样子。
后来又觉得他和其他有钱人不一样。他更节省一些,汽车永远是那辆黑色奥迪,吃饭碗里绝不剩一粒米。
看起来和她一样,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
这么想着,对于他谎言之中还有谎言的恶劣行径,也不太恨得起来了。
艾笙扣了扣桌面,冲他抬了抬下巴,“去拐角的咖啡馆喝杯咖啡吧”。
姬牧晨把最后一口吐司咽下去,用纸巾把修长的手指擦干净。
站起身来跟在她身后。
咖啡馆看着很简单,和之间的印象没有差别。
姬牧晨指着其中一张和别的不一样的桌子说:“那张是上次苏先生来生气时踢坏了,替换上来的”。
艾笙怔了怔,“你记得真清楚”。
“我读大学的时候跟的导师有健忘症,我的时时帮他记着身边的事情。都是练出来的”,他的声音里有种迷离的沧桑。
艾笙从包里拿出那张DNA鉴定结果,递给他。
姬牧晨眼睛一扫,全身僵得像块木头,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像是人生最为羞耻的部分被曝光在太阳底下。
他身上的温和霎时散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沉的戾气。
“你想怎么样!”,他眼睛里布着血丝,冰冷地看向艾笙。
艾笙错愕了几秒,语气也冷下来,“你不用这么戒备森严。如果我真想干什么,早就可以把这东西公之于众”。
姬牧晨深吸一口气,问她:“这东西哪儿来的?”
“别人给的”,在没探清虚实之前,她不会透底。
艾笙喝了一口咖啡定了定神,“江盛潮让我父母不和,就是因为我妈妈发现了他和杨舒之间的事情,对吗?”
姬牧晨很聪明,立刻从她的问话里找出线索:“是三房的人告诉你的?”
艾笙没说话,呼吸间全是咖啡的醇厚香味。
姬牧晨的神色反倒镇定下来,像是第二只靴子落了下来。
“如果我否认,就是又骗了你一次”。
他承认了,艾笙反倒哑然。
“我本不该出生的,可当时杨舒身上有炎症,医生阻止她流产。所以我被生了下来,在福利院长大。偶尔有个男人来看我,让我不愁吃穿,但也得忍受他的拳打脚踢,听他口口声声骂我像畜牲一样低贱。我十六岁的时候从福利院逃了出来,帮别人写作业,考试赚钱。最难捱的时候,还去当过脱衣舞男,那时候缺乏营养,四肢长得像火柴棍,没什么看头,被人用***砸下台的;
”我甚至想到过死,站在江水桥上,旁边有个同龄人,想和我干一样的蠢事。我问他为什么看不开,他说期中考试考砸了。我登时就打消了从桥上跳下去的念头,当时想的是,我才不要和这种人一起上黄泉;
“你母亲是唯一一个对我善意的人,她笑起来很温柔。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她是我妈妈就好了。后来再见到她,是江盛潮找到我,想让我认祖归宗,在江家老爷子面前和江嘉誉争宠。你母亲断然阻止,她说不要让我成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如果他一意孤行,你母亲就威胁说,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老爷子。江盛潮害怕了,所以才会跟你父亲说她出轨,让她没空理其他事情”。
姬牧晨红着眼眶说:“这才是完完整整的真相。当时不告诉你,一是怕你连我一起也恨,二是觉得自己的身世实在难以启齿。可能你不知道,我是克服了多么强大的自卑,才敢把这件事情跟你说清楚”。
不知不觉间,艾笙眼泪往下淌。她能感觉到姬牧晨的不甘和无奈。
姬牧晨抹了抹脸说:“不用怜悯我,我说这些不是让你原谅。你该知道真相”。
艾笙哑声说:“我知道”,心里有种和他同命相连的感觉。
只是相比之下,她幸运很多。她有苏应衡宠着,爱着,但姬牧晨仍旧是孤家寡人。
姬牧晨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该去公司”。
艾笙抬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帮我买份早餐吧,哭饿了”。
姬牧晨偏着脑袋笑了出来,有点无奈,又有些小小的高兴。
艾笙拿上装着慕斯蛋糕的盒子,目送姬牧晨孤清的背影走远。
她掌心捂着温热的牛奶,突然生出一种多了个哥哥的感觉。
这种认知让她整天心情都很好。
晚上都是哼着进门的。
苏应衡难得比她先回家。见她笑眯眯地,眉眼舒展开来,问道:“捡钱了?”
艾笙走到他旁边坐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苏应衡哭笑不得,“今天福利这么好啊?”
艾笙像个小孩子似的,小幅度地踢腿。
苏应衡把她搂在怀里,“我们艾笙难得这么高兴啊”。
艾笙“咦”了一声,摸了摸脸,“难道我每天都哭丧着脸吗?”
苏应衡摇头:“你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我能感觉不出来?”
艾笙手指戳在他立体的侧脸上,“你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
“能换个比喻吗?”
“你还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苏应衡:“那我还是当蛔虫吧”。
艾笙笑倒在他怀里,乐不可支。
接下来一周,要出席的宴会很多。各个公司都在办尾牙会。
温序的尾牙会开在三亚,十分大手笔地包机把员工运送到会址。
苏应衡百忙中抽空带着艾笙去了一趟,最近都没时间陪她,借机也能陪她散散心。
他的专机艾笙第一次乘坐,意料中的豪华。不过比起其他,多了几分艺术气息,很有后现代的感觉。
在飞机上艾笙又重温了一次苏应衡主演的电影。
他特意挑了一部男人戏,怕艾笙见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场景会吃醋。
虽然他很享受艾笙扑过来,在他耳朵和下巴处轻咬的感觉。
但就是舍不得让她心里有丝毫的不舒服。
电影看完,又睡了一会儿,总算到了地方。
在飞机上艾笙就换了一袭波西米亚长裙。苏应衡则是印花衬衫和白色休闲裤。
衬衫的印花和艾笙裙子上的一模一样,看着像情侣装。
他戴着一副墨镜,悠闲地拉着艾笙下了飞机。
带着微腥的海风迎面吹来,把人心头的尘埃拂去,身心都轻了很多。
苏应衡开她的玩笑:“最近又瘦了,这里的风再大一点,恐怕会把你吹跑”。
艾笙嗔他一眼。苏应衡笑了笑,把她被吹乱的头发掖到耳后。
因为是私人停机坪,所以也不用担心苏应衡被人认出来,围追堵截。
出去之后,立刻有人来接,看样子应该是瑞信海南分公司的人。对苏应衡毕恭毕敬。
两人落脚的地方是一栋海湾别墅,外面是一片私人海滩,景致很好。
艾笙站在落地窗前,从背后落入一个安稳的怀抱。
苏应衡贴着她的耳朵说道:“如果不是有人在海滩巡视,真想在那儿要你一次”。
艾笙脸颊绯红,扭头直瞪人。
男人沉吟,“不满意?那就三次……五次?一夜七次太夸张了”。
艾笙拳头攥起来,刚动了动就被他握住。
苏应衡把她的手拉到唇边亲了亲,“怎么傻得这么可爱,每次都用这招”。
艾笙咬牙,“你还挺会总结规律”。
他眼中带着得色,“当然,我还知道你许多秘密,比如穿内衣喜欢先扣好暗扣,再把肩带拉起来;在床上不管多兴奋都不愿意出声,一个劲用大腿蹭我的腰窝……”
“你闭嘴!”,艾笙恼羞成怒。
他笑得很坏,“我的嘴轻易不听使唤,除非同类把它堵住”。
艾笙只当听不懂这番索吻的话,扭身从沙发上拿起一只毛毛虫抱枕,把“毛毛虫”的嘴巴往他嘴上一贴,哼声道:“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