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暗香对她的提议有些动了心,她可不想成为宫斗里无辜丧命的冤魂,以倾若离玩冥不化的性子,注定了将来会粉身碎骨的下场,而自己作为她的贴身随侍,也注定会被牵连,她是个聪明人,犯不着和她一起犯傻,毕竟将来的人生路还很漫长。
正要回答,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把她就要出口的话生生给截了回去。
有小宫女的声音响起:“翠玉姐姐过来了,真是稀客。”
“娘娘在屋子里么?”
“在,刚刚嫣红姐姐送了糕点进去,想必两个人正在说话。”
不须片刻,门已经给推了开来,翠玉进了来,倾若离不由得蹙眉,也太不把她放在眼里了,竟然连通报也免了,所谓的狗仗人势真是说的没错的。
不过,此时的她,可没那个闲心治些个闲气。
“慧贵妃娘娘叫我过来传个话,娘娘准备一下,待会一块过去探望一下太子殿下,娘娘说怎么也是自家人,不能没了礼数,已经备好了轿子在外面。”
心里,抑制不住的狂喜,终于,可以见他一面了,哪怕只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过去。”脸上却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把自己的真情实感,隐藏的很好。
慧贵妃的用意显而易见,既不是哪根筋不对,突然的发了善心,也不是真的怕失了礼数。明摆着是要刺激一下倾若离的意思,那么,照常理来推断,尹疏落现在的样子应该就是很惨的吧……
心里,难免的忐忑不安。
不是很远的距离,很快就到了,许是因为之前打过招呼,倾若颜已经在门前迎候,一张憔悴不堪的脸,和昔日里判若两人,让倾若离的心又痛了起来。
互相见了礼,倾若颜便道:“娘娘快请进去吧,这么大冷的天,劳了您过来,可不要伤了身体。”
温雅端庄如她,外面上的礼数是从来不差分毫的。
慧贵妃在前,拖曳着红艳的长裙,盛装而行,那样子不像是来探望病人的,而是像参加什么人的婚礼。
明摆着是在幸灾乐祸的态度:你栽了,我便得意了……
并行而后的姐妹两个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各自阴沉着一张脸,沉默着。
“妹妹可要当心身子,很多事,拿得起,也要放得下。”刻意的拉开了一点和前面的人的距离,倾若颜道。
“姐姐也是一样,别太忧心了,怎么样,都是命里注定的,我们一届女流,又能改变什么。”
两个人的语气里,都含着淡淡的无奈和忧戚。
来时还是响晴儿的天气,现在却忽然阴沉了下来,呼啸的北风接踵而至,翩飞的雪花在空中凌乱着……
倾若离裹紧了外袍:“时间过得真快,又是一年要过去了,已经进了腊月了。”
“是啊,又到了一年里最冷的几天,不过,过了这几天,天气就慢慢的暖和了,自然规 而已,这风也猖狂不了几天了。”
听起来,不过是姐妹两个的闲话家常而已。
太子的卧房在里面,弯弯绕绕的才到了,有小宫女在门前候着,见他们过来,急忙的就推开了门。
屋子外面,寒风刺骨,里面却是温暖如春,截然不同的两种温度。
空荡荡的没有一个多余的人,浓重的草药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盆里的碳,却是烧得红红的。
帷帐里,床上隐隐约约的一个人影,盖着厚厚的被子,一动不动的躺卧着,不仔细去看,根本就注意不到他的存在。
慧贵妃径直走了过去,倾若离身后相随,有人很麻利的撩开了幔帐……
一颗心,瞬间就跳的没了规律。
床上的尹疏落与一具僵尸无异,一眼望去,让倾若离几乎怀疑,是不是这个人并不是他,亦或是,已经去了的他?
明显的瘦了一圈的轮廓,应该是长时间的难以进食所致,紧闭的双目是因为中了毒,昏迷不醒的结果,昔日的一张俊脸如今成了恐怖的青黑色,连嘴唇都是一样的。
这个样子的人,应该是中毒已深的吧,还有生还的可能么?
倾若离的一张脸一下子僵化了,之前的一线希望如今都荡然无存,毕竟,他的样子太叫人接受不了了。
慧贵妃却带着惯有的浅笑盈盈转了头望向她:“离儿觉得太子他可还有治愈的可能,这样子真是吓了我一跳呢,连颜色都变了,可见中的毒有多深了。”
她的出言不善任是谁都听得出来,一边的倾若颜不由得拧起了眉,刚要说什么,倾若离却抢先开了口。
“人们都说死前这种面色的人,都是怨气极重的人,死了以后魂魄是不会散去的,会把害他的人一个个残害致死才会罢休,但愿太子殿下可以逢凶化吉,洪福齐天,早日病愈,否则,这宫里可就难得安生了。额娘您说我的话对是不对?”
若论能言善道,她倾若离也并不逊色。
慧贵妃轻哼了一声:“无中生有的传言罢了,哪个会信这些个。”人就离开了床边,坐到椅子上去喝茶了。
倾若离却没有动,目光也没有离开床上的人,怎么端详着,就是尹疏落无疑,之前那一点点的侥幸心理一下子也化为乌有了。
那么熟悉的眉眼,饱满的额头,挺阔的鼻子,坚毅的双唇,不是他,还会是谁?
贵妃的话,说的是没错的,中毒已深,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人能说得出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自然也就没办法对症下药,自然也就救治无望……
连宫里的御医都诊断不明白的毒,民间的那些大夫又能有什么法子?
终究是,和他,只有一点点的缘分,看样子,如今,就要到了尽头了……
忽然想起青云寺的方丈给自己解得那支签:离离落落,本就不是什么好的征兆。一个是若即若离,一个是谪仙下凡,落地却不会生根……
的确,他落地却不能生根,才不过二十几岁的年纪,就已经急着要离开了,只是,亏他当初还信誓旦旦,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慧贵妃坐姿优雅的喝着茶,眼角的余光若有似无的飘过倾若离复杂多变的一张脸,嘴角,笑意了然。
“离儿过来喝茶吧,泡的是上好的碧螺春,味道极好的。”倾若颜开了口,意在让倾若离回神,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样的举动毕竟并不合适。
“我只是奇怪,什么毒会是这种反应,就是被眼镜蛇咬过也不至于这么恐怖。”
倾若离回到位子上,一面端起茶杯,一面纳罕道。
“可不是蹊跷的么,所有的御医都来过了,连同已经告老还家的,只要是意识还清楚的,也都请了来,没有一个人看得明白的,什么办法都用过了,就是没有起色。”
倾若颜的脸上写满了焦灼,只几天的功夫,她就已经吃不消了,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想必行刺的人不是燕国的吧,哪个异邦别派的邪门术士所为也不一定,能不能想法子从这方面找找看,也许就能找到可以医治的人也不一定。”
“父皇那里已经在安排了,只是,我担心他的身体不知道能拖的了几时。”
“可不是,瞧他这种状态,可是只剩下不到半条命了,就怕,还没等到大夫找到了,人就不行了。”慧贵妃扬眉,依旧是很喜庆的一副表情,让人看了极不舒服。
倾若离清冷的目光扫过她,又望了望沉声未语的姐姐:“姐姐这些日子也劳顿了,我和额娘就不再打扰你休息了。”一面,起了身就准备离开。
她受不了慧贵妃的那些冷言恶语,也不愿意继续看着姐姐隐忍,虽然不愿意就这么离开,还是这么讲了。
“也是的,这么对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我也觉得心情不好起来,呆的久了难免会染了晦气,还是离儿提醒的对,这就回去吧。”
饶是再好的秉性也受不了这样的一番挑衅,倾若颜已经变了脸色,想要说些什么,转头却又望到了自己的妹妹,咬了咬唇,终是把就要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那边,没事人一般的慧贵妃已经袅袅婷婷的起身,正要抬步……
门被推开了,一个生了一张娃娃脸的小太监急匆匆的进来,衣服帽子上零星的雪花立刻化了开来,见到了屋子里有外人,才觉得不妥,躬身施礼。
倾若离却是认得他的,他是尹疏落的贴身太监,以前曾给她捎过信的福子。
这么急匆匆的是有什么事发生么?
“有什么事吗,急成这个样子,连句话也没有,就直接往里闯,成何体统。”倾若颜未及开口,贵妃却发了言。
福子踌躇着望了望自己的正牌主子,有些拿不定主意的样子。
可是,如果他不讲,瞧这位贵妃娘娘的意思,是绝不会放过他的,毕竟,他是真的有些个错处给抓住了的。
而倾若颜的身份,又没有资格挡下来,想救他,除非惊动太后和皇后,事情会闹得很大,结局不一定尽如人意。
“福子,贵妃娘娘在问话,还不赶紧讲,等着拨你的皮么?”倾若颜冷寒着脸孔,开了口。
“回贵妃娘娘话,太子殿下他有救了。”
福子虽不大情愿,却也明白倾若颜的意思,只能如实回话,简单的几句话,却立刻骇住了所有的人。
“你说什么,真的么,是真的么?”倾若颜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本来已经不敢报以什么希望,一时就难以接受这个现实,生怕只是自己听错了,紧张的追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