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并无旁人,倾若离就自动的免了请安问礼的流程,切入正题,她对他,有着极深的好感,也因为如此,在他面前,随性的像是兄妹一般的姿态。
“我再不跑过来,这些个下人怕是要骑到你的脖子上了吧,本来不是好大脾气的一个人么,怎么现在成了软柿子了,哪有你这么当主子的。”
倾若离笑了笑,笑里面意味复杂,当主子也要看当的是什么样的主子,没有实权的主子,尚且不如一个大宫女来的有地位,有慧贵妃那里的默许,他们才敢如此的吧,自己又有什么办法。而且,话说回来,反正也不缺吃端喝的,也不是过不了了,犯不着为这些小事计较。
当初在倾家,不也是如此么,下人们只凭着刘氏的眼色做事,哪个把她放在眼里过,若不惹急了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犯不着添些闲气。她已经看得透了,也看的淡了……
“所以啊,我今天讨了一块金牌过来,以后,谁敢小视我,先剁了他。”
她说的轻松,似乎,那金牌是什么普通的物件,只要开口“讨”了,就能到手似得。
司马雨尘不由得就笑了,提高了嗓音:“那倒是的,有了这东西,如同父皇本人到场,生杀大权在握,对这些个下人,用不着留情面,哪个敢怠慢,就剁了他。”
摆明了,他的这番话一般是说给外面的下人听的。
虽然他们的关系尴尬,虽然他知道她对自己三心二意,虽然他清楚这一切都是自己母亲的言传意受的结果,可是,也看不得任谁都能欺负了她去,总归不是一个让人讨厌得了的人。
“嫣然要我过来看看你,说是你过得不好,不过据我看来,你倒是一个心思太过豁达的,没心没肺的,用不着谁惦记也能过得怡然自得的。”
倾若离挑眉,这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
女人里把善于奚落刻薄的人称作是毒舌妇,这样的男人该如何形容呢?
那么温雅的,得体的,谦谦君子的司马雨尘,似乎一到了她的身边,就本性全无了,她做人就失败成这个样子了么,悲哀……
“如果没有别的事,您就请回吧,替我谢过嫣然姐姐,还有就是,以后不用劳您挂心了,我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公然的在下逐客令,而且是代表着永远的意思。
司马雨尘清冷的目光凝视着倾若离,她这种嗔怒的表情似乎是很多见的,眉峰蹙着,眼睛就比平时圆了许多,本来就不大的红唇微微撅起,显得愈加的小而饱满,很有诱惑性的那种……
他曾不止一次的强迫自己下定决心与她划清界限,把她视为自己真正的敌人,可是,又不止一次的以失败告终,终究是,有些个撂不下的这般另类的她,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了他生活里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尽管她的立场不明不白的。
也不着恼,语气却郑重了下来:“为什么总是这么待我,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的不堪么。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所寄托的东西终有一天成为了一场空,我来填补你心里的那片空白,是不是聊胜于他人?”
倾若离不由得愣了愣,随即却是愤怒,他话里的意思那么明显,根本就是她不敢去设想的如果,什么叫“所寄托的东西成了一场空”?
眼里染上了勃勃的怒意,声音一下子又提高了几个分贝:“我一直,待你如亲哥哥一般。因为那年,你把我从狼口里救下来,不过一个陌生人而已,你却不顾底下人的劝阻,为此误了归朝得日子。救命之恩,我一直耿耿于怀,不敢忘,也忘不了。尽管一次次被你的母亲落井下石,依旧对你心存感念。不过,如果,你亲手毁了我心里寄托的,那么,我会恨你,恨你一辈子,就更别提什么取代与否了,根本,那就是无可取代的。”
这一次换做司马雨尘发愣了,那次的事,于他而言,已经淡忘得几乎一干二净了,竭力的去回想,也只是艰难的想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却是肮脏而不堪入目的一张乞丐的脸,与面前的天姿国色天壤之别……
不可置信,但是又不得不信。
还清晰记得在宫里初见她时,她满脸的错愕;也还记得,她对自己,无条件的信赖和坦诚尽管,明明已经是两条船上的人……
明明她对自己无意,却依旧笑得灿烂,让他产生某种错觉,让他在那笑容里陷了进去。
可是,从此,就再难以自拔……
司马雨尘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人是你,原来如此。”
“有的事,我也是想不到的,总以为,能够和你相处的不错,毕竟我只是无关痛痒的一颗棋子,与人无害,而你也决不会真的对我造成什么直接的伤害,我本也没有那个价值。”
有很多的事,预想之中,意料之外……
尹疏落绝没有手足相残之心,司马雨尘却不见得就能阻止住慧贵妃的斩草除根之意。
不得不说,他们之间,缘分是有的,未必就是姻缘,暂且就当做是手足之情吧,只因为,相遇的迟了些……
司马雨尘叹了口气,起身,他的一条腿只能拖在地上,移动甚是艰难,而下人都侯在外面,只能靠着一条好腿强力支撑,一步步地挪移出去……
倾若离未动,身子僵立在原地,目光回避着他。
有很多的现实,看了会心痛,不见也心烦。
是什么人在制造着仇恨,又为什么牵扯到无辜的她和无害的他,让他们活得这么受伤,这么累……
司马雨尘的一番话,让倾若离察觉到了某种不祥……
他不会平白无故的说出那些来,而慧贵妃也绝对是能够做出那种事的,只看她有没有那个能力。
天竺国首席御医的女儿,对用毒是颇有研究的,从她所养所育的那些古怪的动植物里就可见一斑,论实力她不是尹疏落的对手,使手段却一定是占上风的。
寝食不安,侧夜难眠,满脑子乱糟糟的。
偶尔的睡过去一下,也在片刻后忽然惊醒,梦里,都是血腥的场面,尹疏落狰狞了一张残缺的脸孔,似笑似哭,一步步走来,而她,号啕着一步步后退……
李暗香也被她折腾得不轻,只能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又一次的惊醒,倾若离在哭泣中被摇醒:“这是怎么了,也许他不过是说了两句话来吓你罢了,为的是让你对公子死心,怎么就这么当真,这么折腾下去,就算他真的回来了,你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半条命又怎样,没有了他,有命在又有什么意义……
“他不是会信口开河的人,既然说了就一定是有那种安排的,我的预感不会错的,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贵妃那么狠辣的一个人,什么阴损招子用不出来。”
李暗香也皱起了眉,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重要的是,如果真的失败了,自己的钱朝谁去要?
“可是这些,不都是你早该预料到的结果么,他既然选了这条路,或胜者为王,或败者为寇,不外乎这两种结局,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