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中的女子又度盈盈拜了下去:“回陛下话,娘娘担心这些歌舞艺人都是出自民间,不懂规矩,仓促应召,怕会有许多失了礼仪的地方,冒犯到陛下和各位贵人,所以,特特叫奴婢一起过来,替她们先和陛下告个罪。”
因为刚刚拓拔澈的一番行止,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宫女,也包括拓拔啸天。
“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看来辰妃对你是相当倚重的呢,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九五至尊的皇上,询问一个卑微宫女的名字,足可见他对这个人的看重了。
“奴婢九儿,是娘娘的贴身侍女,娘娘对我的确很好。”
“不论她们演的是好是坏,朕都不会降罪她们,把人带上来吧。”拓拔啸天盯住九儿一张波澜不惊的脸孔,暗自思度,这个人怎么总觉得哪里似曾熟悉,却又说不上来,也许是自己搞错了。
歌声清脆,舞姿妖娆,的确是难得一见的表演,看的众人纷纷赞叹不已。
可是,有很多人却根本无心于此。
夜寒漠兀自端着酒杯,却不往口里送,目光不是追随着场中清姿曼舞的女子,而是一瞬不瞬的停驻在侍立于十八皇子拓拔澈身后的九儿身上。
那张脸与他而言是无比陌生的,美则美矣,却远不及印象里的慕容久久,眼底深处一抹桀骜,也远远及不上已经香消玉殒的玄王妃,可是,她的身上,却总有些地方与那两个人相近,说也说不上来。
拓拔玄挑一挑眉,望了望夜寒漠,不动声色的偏移开了视线,把一丝忧怅掩藏起来。
拓拔萧的眼神也一直追随着九儿,她的一颦一笑都让他神魂荡曳―凭心而论,若论美貌,她不是最出众的,可是身上那股子既与世无争,却又偏偏对什么都无所畏惧的气势,怎么着都不应该是属于一个卑微的宫女该有的,让他因为好奇而执迷不悟起来。
不得不说,民间的东西有很多更胜于宫中,一曲终罢,叫好声连连,连老太后也意犹未尽。
“可还有什么好的,不妨再演上一曲,也让母后开心开心。”拓拔啸天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即是歌舞坊出身的,当然不可能只会一支歌舞。
于是,稍作调整之后,又是一曲天籁之作,粉墨登场。
拓拔澈似乎很不喜欢这种喧嚣的氛围,一个劲的回头望向身后的九儿,那种分明的畏怯让居中而坐的拓拔啸天颦颦蹙眉。
这些当然也逃不过太后的眼睛,一面安抚的摸着孩子的脑袋,一面笑道:“辰妃不方便出来,以后你便带着澈儿常到我这里走走,人老了愈加的喜欢孩子,澈儿这么乖巧,叫哀家喜欢的紧呢。”
九儿急忙含笑应声:“是,奴婢谨记,看十八皇子和娘娘也是甚为投缘呢,有娘娘疼惜,可是他的福气。”
太后的一句话,无疑决定了拓拔澈今后的的命运,自此,他不再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孩子了。
皇后和庄妃对这个决定似乎都是不喜的,却都各自掩藏得很好,一个劲的夸赞着这个本来在她们眼里永世不得翻身的十八皇子。
只有熙贵妃对此无动于衷―在她眼里,这个才不过八岁大的孩子,根本不可能成为皇位之争的一份子,更何况,拓拔玄自打王妃故世后,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报负和野心,对这个皇位心不在焉,所以她,也就自然而然的开始对一切都少了关心则乱。
可是,似乎关心着他的不只太后一个人,拓拔啸天缓缓开口:“澈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学些本领了,
即日起,跟着玄儿学些武术吧,它日之后,势必也可以驰骋沙场,保家卫国。”
拓拔玄起身,颔首:“儿臣遵命。”
“就让他随你住到玄王府吧,辰妃身体不好,也要好生调息。”
拓拔澈一脸诧异,九儿却显出几分慌乱,急忙的跪倒在地:“奴婢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所有人都难免震惊,一个宫女,有什么资格让九五至尊的皇上收回成命?
拓拔啸天却也不见恼,语气淡淡的:“为什么?”
“启禀陛下,今天是辰妃娘娘的生辰,可否等过几日在让十八皇子搬离景颐宫。”
“哦,是我想的不够周到,就依你的意思―也不怪辰妃对你高看一眼,的确是个心思缜密的丫头,来人,行赏。”
九儿一面谢恩,一面却在后怕不已,自己方才的一番举动实在是冒失了些,只是万想不到的是,一向以狠冽独断著称的拓拔啸天,今天竟然会如此大度的没有降罪与她。
“不知道,初晴她最近身子可好了些?”太后缓缓开了口,之前辰妃没有禁足之时,她待她倒是极好的,这些年来的不谋一面,让她几乎淡忘了这个人的存在,今天复又提及,难免有些个感怀。
九儿垂着头,略一思度,才开了口:“回太后娘娘话,我家娘娘一直都不好,最近天凉,每日咳嗽的夜不成寐,委实是辛苦,吃了药也不见好。”
太后叹了口气,望一眼拓拔啸天,摇了摇头,又道:“景颐宫里的下人可还周到,如果有哪个敢自大欺主的,你尽可来回我,我替你们做主。”
“这倒没有,多谢太后娘娘照拂。”
“待会我的话,叫御医院的几个老人过去,给辰妃好好看看,调理一下,需要什么补品尽管开口,莫要耽误了病情。”
九儿急忙扣头谢恩。
拓拔啸天的脸色沉郁,始终不发一言,一只手状似无意的敲击着桌面,眼底深处一片黯然。
拓拔澈有点挨不住了,小孩子贪玩的本性,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拘束,又不敢开口,便望向九儿,九儿自然体会得到他的意思,含笑望向太后,澈儿便也聪明的领会了。
自然又要想拓拔啸天告罪,九儿这里才刚刚起身,还没来得及开口,拓拔萧却一语惊人。
“父皇,儿臣有一个不情之请,求父皇应允。”
他显然是因为多喝了几杯,面色潮红一片,说话也较平日带了几丝急迫。
一直以来,众多的皇子里面,除了太子,只有他最得拓拔啸天的器重,什么事让他一定要在这种场合下提出来呢?
拓拔玄的表情不由得一僵,望向了九儿,两人的实现在半空中交汇,却又马上偏移开来。
“什么事。”
“儿臣……”拓拔萧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儿臣想要讨了这位九儿姑娘。”
所有人都因为他的一番话深感意外,湘王素来好女色,无人不知,但在黄上面前,可从来都掩藏的很好,今天他这是酒喝多了,乱了方寸了不曾?
而且,对方若是个倾城绝代的佳人那也就说得通了,可是这位九儿姑娘,怎么看也算不上是什么天人之姿啊。
再言之,辰妃身边的人,尤其是,还是她最最倚重的贴身宫女,身份未免敏感了些吧,聪明的人绝不会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可是这位湘王,明明是个精明的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