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情势大乱,人人自保,已经分不清究竟谁在和谁动手,竟有两名北路好汉向单雄信出了手,单雄信挥臂震开二人,一把拉过许长栋,将他拖到齐遥光和相和身边道:“长栋,你带两位小友先走,去卧牛山调人来支援。”
齐遥光和相和心中一动,互相望了一眼。
许长栋大急,道:“师父,要走一起走,徒儿怎能扔下师父?”
单雄信一脚踢开一柄飞来的链子锤,道:“为师是五路绿林总瓢把子,这当口走了对不起江湖情义。”
许长栋道:“那徒儿也不走。”
单雄信沉下脸道:“你想违抗师命?”
许长栋还想再说,单雄信道:“你放心,凭他谢映登和东西两路这些货色还伤不了为师。”说着又笑了笑,道:“为师也不会让他们伤到你的心上人。”
见单雄信在如此危急之时还有心思调笑,齐遥光不禁佩服他的胆色。
许长栋道:“可是官兵……”
单雄信道:“别啰嗦了。”伸手抓住许长栋腰带,双臂一振,将许长栋扔出院墙,顺手打落几样飞向许长栋的暗器。
齐遥光和相和刚想说话,单雄信已经抓住二人腰带道:“两位小友本是来散心的,没想到卷进这么一桩大麻烦,等单某回去再向二位谢罪。”
手臂挥处,齐遥光和相和只觉得脚底生风,腾云驾雾一般越过了院墙,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并未摔伤。
齐遥光没想到单雄信如此重义,自己不走,反而将两个不相干的人送了出来。桂云庄里的江湖人士或许真的打不过单雄信,可等右武侯府五万大军一到,单雄信就算插上翅膀也难飞出去。齐遥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对单雄信的看法悄悄有了改变。
许长栋早就落在院墙外,他满面悲色地看着杀声震天的桂云庄,咬牙道:“走,咱们快去卧牛山搬救兵。”
相和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卧牛山有青竹帮的据点?”
许长栋顺嘴答道:“是,那是青竹帮最大的一个分舵。”
相和道:“有多少人?”
许长栋心中焦躁,没有理会,将绿竹棒插在腰间快步往北行去。
庄里激斗正酣,没人顾得上被扔出院墙的三个小辈,三人一路往北,向卧牛山方向行进。
许长栋练过武,脚下比齐、相二人快了不少,屡屡嫌二人走得慢,不停催促。可越催越急,走不多时两个读书人已经气喘吁吁,再也挪不动脚步,三人只好暂且休息。
就这么边歇边走,许长栋心急如焚,数次想要丢下两人独自去卧牛山,但终究放心不下,只好陪着二人慢慢行走。
走到黄昏,日头西坠,齐遥光已经筋疲力尽,口干舌燥,远远看见前方有一个小村落,十几户茅屋三三两两地点缀在大地上,忍不住道:“小栋,我实在口渴难耐,到前面村子讨碗水喝吧。”
相和一屁股坐在地上,附和道:“是啊许兄,我们两个比不得你,真的走不动了,到前面借个宿头休息一晚吧。”
许长栋道:“不行,喝完水得连夜赶路,我师父还在桂云庄,千万耽搁不得。你们要是走不动了,就……”
话说了一半忽然停住,齐遥光抬头看向许长栋,见他直视前方,眼神中充满疑惑。
齐遥光和相和顺着许长栋的目光看过去,只见路边不知什么时候转出一个人影。
暮色四合,这人身穿黑袍,披着皂色披风站在昏暗的天空下,如同流水中凸起的一块礁石,与四周的景物融为一体,静静地看着三人。
礁石与河流是一体,可对于水上的行船来说又显得十分突兀。
许长栋是最先见到这个人的,他抬起头时这人就已经站在路边了,没有一丝声息,好像从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一样。
但他清楚的记得路边原本什么都没有。
“你们是从桂云庄来的?”黑袍客的头顶带着草帽,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面容。
许长栋看到黑袍客的披风裹住身体,腰间微微隆起,明显藏有兵刃,于是握起双拳戒备地问道:“尊驾是谁?”他的长剑被吴德胜震飞,这会儿手上并没有兵刃。
黑袍客向前踏了一步,一股寒意如同潮水漫上地面,慢慢爬上许长栋的双脚,许长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我再问你一遍,你们是从桂云庄来的?”
江湖上有一种高手,武功练得极高,连气息中都充满了强大的力量,让人望而生畏,不战而降,瞧着眼前的这名黑袍客,许长栋明白他比那些高手还要可怕。
他们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鬼魅般的气息。
这样的人,不仅武功高,而且残忍凶狠,绝不是一般江湖高手可比的。
许长栋不敢得罪黑袍客,看他的装束应该不是官兵,于是点了点头,道:“在下是从桂云庄来的,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黑袍客的嘴里吐出三个字,仅仅三个字就让许长栋面如死灰,死一般的绝望瞬间将他淹没。
“天机悬。”
江湖上有句话,叫“宁碰阎王爷,不碰天机悬”。许长栋看着黑袍客忽然有些想笑,师父将自己扔出桂云庄本来是为了救自己,没想到自己却碰上了比阎王爷还要可怕的存在。
许长栋宁可孤身碰上右武侯府的五万大军,也不想碰到哪怕一个天机悬的人。
齐遥光和相和对天机悬只是有所耳闻,知道那是皇帝手下的一个机构,专为皇帝办差,成员都是习武之人,却不知道天机悬真正的可怕之处,所以看到许长栋脸上的神情两人都有些纳闷。
齐遥光推了推许长栋,道:“小栋,你怎么了?”
许长栋惨然一笑,道:“阿光,相兄,对不起,我连累了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