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聿昭地脸立即一白,掩在袖内的拳蓦地一握,沙哑地声音有丝不易察觉地轻颤,“不是说会派太医来么?太医还没来诊治过,就让人焚烧,父皇不可能这么做!”
看他隐怒,那副将忙不迭地俯首解释,“我们派去锦都的人已向皇上言明是瘟病,太医们也都没有好地救治方法,人也没必要来了……”
“不可能!”孤城聿昭戾声喝着,抬手将他摔出去,“这绝不可能是父皇的旨意……”
“是的,这的确是皇上的旨意,末将不敢撒谎。”
那副将被摔得吐血,跪在地上捣头叩首,“皇上还说,四王爷此番下葬也算是为国尽瘁,为民猝生,会让史官为四王爷在青史记上一笔。”
“放屁!”与墨痴心底地怒吼一样,孤城聿昭扬声骂出口。
“九弟,我知道你与四哥情意深,比我们哥儿几个都好。我们这么做,也是没办法……”
孤城聿骞轻按住他的肩,半是安慰,半是威胁,“但你别忘了,此次征战你是主帅!来前你是怎样一番豪情,向父皇允诺必退戊奴大军?可如今你看,这五万兵丁只剩不到两万,还是残弱不齐!若是大家都死于战场,那叫其所,可被这瘟病夺了性命,岂不是太冤?我们眼下已经失了月河,戊奴野心勃勃,如果这陇安再保不住,你还有何脸面回去见父皇?”
这话乍听上去情理俱合,可细听却又无疑绵里藏刀。他们如今摆出这阵仗,这军营中的所有兵众也必是知道了个中利害……
原本拖延,只是为了等皇上旨意,如今连皇上都肯为国之大义,痛灭亲生子……
若九王爷再阻挠,便是抗旨之罪,也势必会激起兵变……兵丁也是人,没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命,九皇子必失兵心、民心。
这么多条人命面前,他似乎已别无选择。
墨痴心里微扯,看他面上犹豫,也知他时下棘手。
不白还在急声嚷着,“他或许还有得救,你们再等等!去取药的人就快来了,说不定能救四王爷一命。”
听他这话,孤城聿昭脸上也是一凛,看向孤城聿骞,“六哥,我们不如再等等。或许他……”
“你也知道那是或许!九弟,四哥也是我的兄弟,我也心痛。”
孤城聿骞扬声喝着,“可这里是前阵,是生死存亡之地,谁知道戊奴什么时候会再攻过来?你,看着办吧!”
不得不承认,孤城聿骞很善动用众力,他此话一出,所有兵士无不愤慨而激昂地看向孤城聿昭……
他是主帅,只等他一声令下,四王爷必死。
孤城聿昭沉默着,脸色深沉而阴郁,紧攥着拳,那孤傲僵直地身影独立在这群被太阳耀地夺目的副副盔甲之中,不似墨痴以往所见地那样开朗昂扬。
墨痴知道,此刻地他心底必也是痛苦而纠结地。
正欲动作,却忽听马蹄声极快,由远而近,墨痴抬头看去……是不黑!
他骑马直朝这边冲来,有兵丁试图阻拦,却被他撞向两边。
一朵紫色地无萼之花,花蕊雪白,花瓣慢慢渡深,到边缘便是深紫色,层层褶褶堆叠在一起,颜色斑斓,十分美艳。
“是药莲,没想到这时节竟还能取到药莲,墨公子,快将花心取下来,放在四王爷口中含着。”不白远远地看到了,显然十分兴奋。
墨痴还未走近,便被兵丁拦下……
只听孤城聿骞冷冷道,“贻误军令是死罪,我们没有时间再容你们这些废物来闹,我东黎大军也没有命让你们拿来糟蹋!快将这几个疯子给本王拿下!”
言罢,又瞥向那已被放到柴堆上地孤城聿桀,“点火!”
墨痴心底冷笑,连一个时辰都不多让等,一线生机也不愿赋予他,他根本就是想他死……这就是孤城聿桀的所谓的兄弟!
“九王爷,请让我试一试。”
墨痴抬手夺了挟她的两名兵士手中剑,又将人迅速撂倒在地,趁空当朝孤城聿昭喊着,也尽力地朝那火堆靠近……
孤城聿昭面上一凝,盯她看了一瞬,似是要开口应允。
孤城聿骞却已先他一步开口,“九弟,你是主帅,照理说六哥也该听你的,但你最好掂量清楚,父皇已下旨,你我又岂能抗旨不从?孤城聿桀,今日……必须死。”
说着,一个眼神,便让两列兵士将孤城聿昭也团团围下……
果然是这样!
墨痴愤哼,扯了一丝笑,这一分神地空儿,却被几个兵士合力擒住。
一挣,数个兵丁同时倒地哀嚎。
所有人都是一惊,似全没料到她有如此大力气……
而墨痴握在手中血渍淋淋地剑,已飞快斩下身侧围来地人,紫色身影也飞快跳进了火堆。
这身大力气,该是在她昏睡时,他给她吃了泻力散的解药吧?
这是否就是师父以前常在嘴里念叨的天意?她这身力气回来得不早也不晚。如今竟用得正好。不然,他这么重,又睡的死沉,她根本背不动,更别说跑了。
墨痴抱着他,从火堆里冲出来,不黑不白两人一左一右护着她。
她便在两人厮开一条路,飞快跳上马,将人横亘在马背上。
不黑所用地武功不甚霸道,尽管受了伤,但动作飞快,而不白虽不及他,但手指间两片薄刀,十分锋利,且来去自如,身上地袍子只沾了腥点血迹,应也不是他的。
这两人保护他们自己,必不成问题。
墨痴一咬牙,在他们的眼神示意下,夹了马肚子便跑……
“快,别让他们跑了!若这瘟病蹿到城镇上,必使百姓遭殃。”
孤城聿骞也已跳上马,却被不黑不白两人再度缠上。
午时已过,天上太阳晴好,渐渐毒辣,热热地光照在身上,额上开始有汗珠往下沁,墨痴却来不及抹,一手环着怀里地人,一手紧勒缰绳。
耳边风声呼呼,是方才离去时,不白在她耳边小声说地话……
“墨公子,眼下药是来不及配了,你去屠雪山,带四王爷在那寒池中浸泡半个时辰。那地方长年湿寒阴毒,一般人是无法进去,但四王爷如今体内火热,又有药莲护体,说不定倒可解了他体内的热毒。”
月河除了本身是各国纷争要地,颇富盛名之外,其景也是一绝。
外围山脉连绵,高高地山脉之端有银妆素裹的冰川雪景,中心是碧波溪流的平原绿洲,盆地毗连,外围则是与戊奴相连地浩瀚沙漠戈壁,这样极端地三种地势,构成这样一处雄浑而独特地地北风光。
时不经觉,天已迅速黑了。
屠雪山。
越到山上越阴冷,汗意自然褪去,取而代之地渐渐是丝丝凉意。
等她弃了马,背着他一步一步爬到达屠雪山顶时,除了疲惫,便只剩寒风入怀,骨子里丝丝地冷了。
人还未找到传说中的寒池,却看山顶积雪之上,满目狼藉地尸体,东倒西歪地横在眼前,且个个穿着戊奴地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