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狐妖在暗,看架势也是有备而来,他却毫无防备。这样利弊明显的情况下,他即使功夫再好,也不能保证能胜过她。
伸手触到那被太阳晒得温热的石壁,眼前不由浮现过那日他离去时的冷面决绝,墨痴又犹豫了。
她才决定不管那人死活,如果可以能离这些是非远远的最好,如今这又是在做什么?
可她若不管,他会不会……
脑海里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言辞激烈地讽刺她多管闲事,一个尽管怯弱却态度坚决,师父之所以会将这些事告诉,也是希望她能救他一命吧?她既然知道了,又怎能真得坐视不理?
算了算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但……好歹孤城聿桀也救过她好多次,就当她还他个人情吧!
若是顺便再能捉到妖,那便更好了!
“欢儿,你还真打算上去?”
玉惜在下面朝她轻喊,听得出来声音紧绷着。
她身为东黎公主,自小接受宫中嬷嬷教导,淑女娴静,从不喜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有学什么功夫,看着这高高的崖壁,心里忍不住地犯怯。却看墨痴这么坚决地往上爬,忍不住为她担心。
墨痴已经爬上了有半层楼那么高的距离,微偏了偏头,想朝她点下头,以示自己没事,可眼睛瞟到那低处的事物,眼中位置立即旋黑。
正抓着一块凸石的左手,忍不住一颤,整个人险些掉下去,而被她踩滑脱的碎石垂落在玉惜跟前,险些砸到她。
“你离远点儿!”
墨痴闭着眼,颤着牙齿朝她喊,“要不就走吧,去帮我拖住人,别让人知道我不见了。还有玉漾,我有些担心她……万一穿帮了怎么办?你去看看她吧,我没事。”
她方才的动作,玉惜一直在下面瞧得清清楚楚。
这时说不出别的什么话,只是觉得她……
自己都顾及不暇了,居然还有心思关心别人。脑子不是真的有问题吧!
墨痴又往上爬了一段,那宽阔陡峭的崖壁上,晃晃悠悠的身影看上去很小很小。
玉惜在下面看得心里越惊,忽然有些后悔,方才是为了打消她想进去的念头,才会给她指了这条路,没想到她竟会这么义无反顾。
墨痴尽量闭着眼,往上看,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默念着师父以前教她的道家心法,逼迫自己不去想别的,不去看脚下,不去想自己此时正在几层楼高的崖壁上……
手脚并用,踩摸着石块,身体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往上挪。手被尖锐的石头磨肿,迅速地起了泡。再触碰到下一块凸起的石块,那血泡被戳烂,手上黏糊糊地一片,可她全然不顾,继续一心一意地往上爬。
没有东西可抓,便抽了腰间的匕首,插在石缝之中代替,只是身子仍然忍不住偶尔地颤颤,动作显得笨拙不堪。
后来的后来,墨痴常常想,若是早知这次艰苦万分的攀援,对她而言竟真是一条通往万劫不复的不归路。那么,即使违背师父的教诲,即使她不做道女,即使她会被狐妖杀死,她也一定不会这么执拗地继续下去……
她应该会,很自私,很自私地任那个男人自生自灭!
可惜,现在这时候的墨痴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预测不到未来,她只按自己的心行事……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只记挂着那个人的安危……
“四哥,给你看看我的战利品!”
天已微黑,隐约看到孤城聿桀骑着他的那匹乌骓等在那里,孤城聿昭甩了两鞭,朝他急奔过去,“咦?你怎么才这两只野兔?”
他有些狐疑,四哥的箭法有多精妙他是清楚的,这都大半天的时间了,才这点猎物,实在有些奇怪。
“这两只是方才玉漾给我的!”看他来的方向,孤城聿桀眉梢微拧。他方才碰到玉漾,虽然她一直板着脸,绷着声音表示自己是老九,但还是被他一眼看穿。那丫头似乎是怕他责骂,直接丢了自己的猎物给他,便骑马跑了。
“玉、玉漾?”孤城聿昭显然一震,“她,她怎么会进来的?”
孤城聿桀收回自他身后探究的视线,示意他去另一个方向,“尽量捡偏僻的地儿去,不要回头。”
孤城聿昭连连点头。若让人看到两个他,可就麻烦了……这丫头,竟给他惹祸。
甩了鞭子欲走,又忽然想起什么,孤城聿昭回过头来看他,“四哥,听说今天有不少红狐闯入这里,你不猎几只回去,给四嫂做件裘衣穿?”
蓦地听他提及那个女人,孤城聿桀的眼神微微一晦,随即冷冷道,“狐裘?你觉得她配穿吗?”
他本来只是一句玩笑,没想到他竟答了,而且还答得如此刻薄,孤城聿昭反倒有些尴尬,呵呵地干笑。
眼尖地越过他身后,看着一道人影策马而过,“好像是七哥?”
速度太快,又有树荫遮挡着,他没看太清。
孤城聿桀凝目看去,白衣白马,这么骚包的打扮,不是老七还能是谁?
眉头一锁,却看又是一道红棕马紧追其后,很快隐入茂林不见踪影。
“是六哥,猎物好像也不少。”
孤城聿昭的目光收回,轻声哼叹,“看来大家都奔那红狐去了!”
哎,可怜了他不能去凑热闹!
想着,忍不住再骂一声搅事的玉漾,回头却看孤城聿桀猛地一夹马肚子,也顺着那方向追了过去。
孤城聿昭在后急喊,“哎,四哥,四嫂不是不需要狐裘,你还去那做什么?”
“回头做了,自然有人穿!”孤城聿桀头也不回,声音一贯地清冽。
追了一段路,前面的两个人影却一直没看见,四下里一片混沌,灰蒙蒙的天,一下又起了雾,目见度甚低。
孤城聿桀觉得奇怪,那两人跑去哪里了?
老七行事甚稳,人也是最拔萃出挑的,但和众兄弟姐妹间的关系一直微妙,一贯地漫不经心,也不计较,他即使看到玉漾应该也不会为难她。而老六就不同了,他不止眼毒,且心狠手辣,能除一对儿绝不留一双的主儿,管你是不是同根所出,只要碍到他,那任何人都是他的敌人。
这个节骨眼上,玉漾若被抓到把柄,受到牵连的便不止老九一个……
孤城聿桀眯眸,神色微凛。进来之前,他好像扫到一眼玉漾和那女人在一起的……
突然有东西冲过来,乌骓马一声嘶鸣,停了下来,触目嫣红,细一瞧竟是一只膝盖那么高的小兽,通身嫣红,皮毛光滑,正是极罕见的红狐。
这小兽说也怪,见了人非但不跑,且双眸晶亮直盯着他看。
看那样子像是终于见到食物一般地兴奋,只听一声低唔,随后又是一只红狐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紧挨着它。
两只又一起嘶鸣,像是接受讯号似的,又有红狐一只接一只地蹦了出来,与先前那只一样,蹲在地上看着他,继续叫着。
虽说先前是听说‘一群’红狐在这山里,但如此数百只红狐突然出现在眼前,待这一片如火跳动地嫣红将他团团围住,清冷如孤城聿桀,也不禁微微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