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上药的话,就要现将那些血凝固的疤用刀子重新挑开,不然只会加重溃烂,这样下去,的确会变得像北辰冥说的那样,不废都难了。
花容邪再度掏出那把匕首,移近火苗上烤了烤先消毒。咬着肩膀处褪下的衣服,借着火焰微弱的光线开始挑弄。
“嘶……”刀子灼热的温度刚触到皮肤就发出一阵骇人的声音,花容邪惨白的脸上升起一阵密汗,将额头的碎发打湿了,粘在额头上,混合着泥土,更加狼狈凄惨。
花容邪后牙槽一紧,咬着衣服强忍着。
黑夜中,那一声声沉痛的闷哼很快就被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声给掩盖住了。她瘦削的背影在黑暗里,在那冉冉升起的火苗下渐渐虚渺起来。戚戚一张小脸,因为忍受太多痛苦而惨白的如鬼,衣服磨在嘴唇上,蹭破了下唇角。可是她却半点不觉疼,熟练的挑开血疤,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撒了些药粉上去,又从衣摆上撕了几条刚刚烤干了的碎片将伤口缠住。
不知道是她太专注包扎,还是因为疼痛而降低了警惕,背后一双寒眸在黑夜里乍然睁开,森寒如鹰皋一样锐利的双眼紧紧锁住了她的背影,潋潋清光从眼底迸射而出,只是那漆黑的双瞳这一刹却像是染了暗色,沉沉如平静的海面,沉静平稳,更像是内底酝酿着某些某名的情绪。
花容邪一切处理完后,已经累得全身虚脱,半点力气都没有了。靠在铜像边喘息了好一会儿才挪回原地,闭目养神。
这八月的雨,像极了人心,难以猜测。可是,那一夜,雨却是着着实实下了满满一夜晚。
空谷深幽,似有几只早起觅食的鸟儿朝寺庙里俯冲了进来,惊醒了前面的花容邪。睁开眼一看,已经是第二天天亮,阳光透过寺庙的破洞里透了进来,稀稀疏疏的,驱散了几丝潮湿,带着暖暖的热度。
伤口昨夜已经处理,现在手臂上那股灼烧感已经没有了。透过门框看外面,正好可以看见蓝蓝的天,晴空碧洗如玉,多多白云悠闲地飘动着,偶尔路过几只鸣叫的飞鸟。山谷空明一片,几片云霞缭绕在山顶树梢间,透出几丝仙境云界的意味儿。
泥泞路上,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影,一身黑衣带着天生的狂气,邪眉沉敛,黑瞳深邃,削薄的下巴处翕动了几下。远山眉黛一点,将他身上的寒意柔软了几分,使得嘴角上那一丝莫名的笑意更添了几丝不羁的邪气。
北辰冥手抖了抖,由远而近,将一个竹筒放递过来,“呐。”
花容邪先是一愣,视线一转,垂头看着那只递过来的竹筒,里面乘着半斗清水。低垂的视线蓦然瞥到他脚底上和裤退上沾染的泥泞斑点,心中不由得好奇。难道他这么早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找水?
这个想法刚冒出去,就被扼杀在脑中了。
或许找水是真。而留给自己的,也不过是顺便而已。好歹自己也算是一国相爷,还是和他呆在一起的,怎么着都要相互顾忌一下才是。
道了声谢,花容邪接过手咕噜噜就喝了下去。干裂的嘴唇一得到清水的润泽,那苍白色慢慢淡去了几分,唇边上沾着几滴水,衬得她原本就饱满好看的嘴唇更加诱惑迷人。
北辰冥视线一紧,小腹处不由得升起一股热流。
手指一紧,将那一股陌生的感觉压制了下去。
“喝完就下山吧。”他淡淡的说道。回头望着山脚,云气雾腾,蔓延了整个山谷,这样的好看的景致在北辰草原上是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但是,面对眼前美景,北辰冥却无瑕欣赏,满脑子都是昨晚她宽衣解带后的画面,还有刚才那饱满的嘴唇。
怎么忽然就升起了那种莫名的情绪?
北辰冥握了握手。他,竟然对一个男人……有了那种情绪?!
很快便否决了这个认知。或许只是自己见过不少男子,唯独这个比较倔强比较坚强比较特别,所以自己才会对她另眼相看。而那一瞬反应,一定是自己太久没有女人的缘故!
虽然是天亮,山上还有弥漫着很多晨雾。阳光明媚,洒落在雨水冲洗过的青石阶上映的石板更加光滑。
虽然已是阳光高照,但是山路泥泞湿润的,还是有些滑。
花容邪已经很小心的迈着脚步,还是不想踩滑了一步。
这是石阶,一路往下,足足千层高,要真的摔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花容邪心跳一窒,瞪大了眼看着周围逐渐反转了过去的风景,大脑一片空白,难道她真的就要因为这一小步失足而命丧此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北辰冥黑袍一晃,便从身后落在她身边,伸手、揽臂,动作一气呵成,完成的丝毫不拖泥带水!
原本悲惨的局势,一下子就在他怀中逆转了过来。
花容邪似还缓不过神来,蹲在他怀中,靠着他的臂弯,紧紧的呼吸着。耳边,她能听到的除了他的心跳,更多的,是自己的心跳。那般急促,惊吓恐慌!
周边风声、鸟鸣声似乎都在这一瞬间静止了。风拂树梢,点落几瓣白花。从两人面前飘逝而过,吸引了两人的视线,牵带起。那一瞬,双目相视,四眼相对。
从手臂上传来的触感让北辰冥如负电击,前一刻还沉静无波的心,从未有过此时的那么强健的跳动。那股跳动来的猛烈而强悍,让他陌生,陌生的觉得害怕。尤其是在看到她身形踉跄,险些跌落时,自己的心像是被一把无形的手挑拨开,重重一颤,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出手了。
“谢谢。”花容邪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从他手臂中淡淡退了出来。
风一吹,怀中空揽了一腔冷气。他这才反应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臂弯,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连自己都不由得怅然的失落。
他出着神,轻轻嗯了一声。
吃了刚才的亏,花容邪后面走得又小心又谨慎,可是,气氛在两人之间尴尬又微妙。这路,花容邪走过很多次,但是,从来没有此时此刻觉得这路是这样漫长无底。
刚到山脚,花容邪就如释重负一样在心底长长吐了一口气。
头一抬,正好看见锦曳与木管家带着一方侍卫赶过来。
“公子,您没事吧?”锦曳慌忙跑过来,仔细看了看,视线在无意间触碰到身边的北辰冥时惊了惊,忙跪身行礼:“见过北辰王!”
木管家与那边一大堆侍卫也纷纷跪拜行礼:“见过北辰王!”
北辰冥看了看身前那直直的背影,紧抿的唇动了动,手抬起在半空中,罢了罢,沉声道:“免了。”
一行人才起身,正巧那边北辰冥的侍卫们也赶了过来,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大王,奴救驾来迟,请大王降罪!”
北辰冥面色一冷,“起来吧。”
“是!”虽然大王并没有直接降罪,但是那寒冷的表情看来,大王似乎心情不好!
“既然北辰王的侍卫也来了,容邪也就放心了,先行告退。”
“等等。”北辰冥想也不想就出口叫住,在花容邪回头拿疑惑的视线下顿了顿,弯起一道让所有人都震惊的柔和笑容,说道,“我送你。”
“容邪不敢,大王一夜劳顿,相府简陋,伺候不周到,大王还是请回吧。”花容邪说完,视线一转,对他那边的侍卫冷声道,“还愣着干什么,昨夜你们大王淋了一场雨,一夜未进食,是不是等人病倒了才知道抬人?!”
她虽然不是他们的主子,但是那威严的气势此时却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大王。那群人不只是被吓着了,还是真担心自己的王有个什么好歹,连忙围上去问诊把脉。
花容邪渐渐退远,回头看了眼那边被人群包围的北辰冥,嘴角边噙起一抹冷笑。
笑话,她自己的伤口都还没有好好处理完,让他送自己回去,到时候还要顾及伺候这尊大佛,她还没有那个自虐的习惯!
锦曳站在她身边,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与木管家相视一眼,回头唤了一声:“公子?”
“走吧。”花容邪什么都没说,就着侍卫牵过来的马,翻身而上。
泥染满面,青衣翻旧,可是,她往那马背上一坐,顿时给人以无形的威严气势。这一瞬,她再度回到了那个凌决傲气的东凤第一丞相,好似昨夜的落魄都不过是人们的幻觉。
透过人群缝隙,北辰冥愀然皱了皱眉,看着那一处,漆黑深邃的眼眸地下滑落一丝深意的探索。
花容邪调转马头,正要驱马回府,却听到侍卫群忽然自左右散开,尽头走来帝漠倾,一身白衣胜雪,青丝翻飞在空中。笑眼微动,俊眉斜舞,七彩日光散碎在他脸上,越发衬得他贵气高雅。
他眼中似有光芒汇聚,懒洋洋的望着这一边,琉璃眸散漫的没有焦距,却又像是紧锁着她全身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