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风,带着一丝清润的舒爽,吹拂着两岸的垂柳,也吹拂着凝立在船舷边的花容邪脸颊上。
那是一只从岸边租来的花船,从外面望去素雅无比,可是里面却是锦绣铺地,舒软无比。
北辰冥一手敲打着棋子,目光散漫的穿过外面过往的船只,游动到岸边,感叹了一句:“素问七巧节是东凤最大的节日,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节日虽好,却也比不过北辰的勇士大会,听说北辰每年的勇士大会都会有不少勇士们争夺参加,热闹非凡。”帝漠倾风轻云淡说道。现在正是夕阳垂暮之际,明丽的日光流淌过他俊美的面庞,黑瞳中透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深沉。
“都不过是一群莽夫表演,哪有东凤的诗情画意……花相以为呢?”北辰冥忽地转过头来,视线投向站在甲板外面吹冷风的花容邪。
“各有特色,容邪也不好断言。”花容邪有些心不在焉,视线透过潋滟水波,像是投入无尽的思索之中。
她没想到,就在准备出门时,北辰冥却突然带着帝长鸢赶了过来。于是,不得不打消放风筝的安排,陪着他来这地方游湖。
更没有想到的居然是,一出门大街上竟然相竞传言道北辰冥已经明确向东帝提出和亲的请求。虽然,对象未明确指出,但是连日来他的行事作风,已经向人们无声的宣告了和亲对象。
想起那日帝长鸢的话,隐在袖中的玉手不由得捏了起来。看来,计划必须要提前了!
北辰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事,放下手中的棋子,走了出来,负手站在她身旁,“花相似乎有心事?”
“没什么,可能有些晕船。”
“晕船?”北辰冥鹰眉一拧,视线紧锁她一张玉脸,不只是真的像她说的那样晕船还是别的,那张脸在日光下看起来,竟然渐渐透明起来。
“晕船?”帝长鸢头一抬,正要起身,对面坐着的帝漠倾却横过一把折扇止住她动作。
帝长鸢不解地回头,帝漠倾笑了笑,“素问四公主擅长棋艺,上次皇宴见公主与北辰王一决高下,心中甚为佩服,不知小弟今日有没有那个荣幸能与四公主下一局?”
帝长鸢不知道为什么他为什么会突然邀请自己下棋,看了看外面交谈的两人,摆正了身子端坐着,“六弟何必顾步自谦,要下棋,四姐定当奉陪。”
两人撤退了棋子,拉开局势开始下了起来。
帝长鸢手法不低,但是帝漠倾却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下着下着便被对方吃尽了棋子,陷入围困的尴尬局面。
她盯着才三五下就输掉了棋子,眸中似有一丝惊愕。目一抬,看了看对面斜靠着坐着的帝漠倾,清眸中闪过一丝叹服。
甘拜下风说道:“六弟果然是深藏不露,四姐输了。”
帝漠倾一听,表情变得很惊讶,“四姐输了吗?分明是小弟输了才对啊。”
帝长鸢蹙眉,他再说什么?黑子被困,身陷囹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白子胜出。怎么反倒说是自己输了?
可是看帝漠倾苦笑不似作假,那惋惜认真的表情更像是自己身陷困境,无可自拔。
帝长鸢不由得再仔细看了看,却一点都没有看出端倪来。就在她百思不解的时候,帝漠倾一手扫过棋盘,移动了一颗看似不显眼的棋子,结果黑子的局势瞬间扭转了过来。
那一棋走得风轻云淡,走得悠闲自若,可是她却半点也没发现那一步!看帝长鸢恍然大悟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默深思,帝漠倾凤眸深邃,拂袖说道:“四书六艺中,知道我为什么最喜欢下棋吗?……因为我喜欢布局,猜测对方的下一步该怎么走,走到哪里,这样我就可以预先设下埋伏,请君入瓮。有时候,看似不起眼的一小步棋子,却往往能在最后关头发挥巨大的作用,四公主,你说是吗?”
风拂帘动,吹散了他肩后青丝,飞舞如画。宽大的袍袖在风中猎猎作响,那袍子穿在他身上,却将他修拔而略显削弱的身子勾勒得更加风致翩然。那张脸因为一贯的病态而显得苍白如玉,可是上面的意气风发,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一双绝美的凤眸,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流光似水。放佛沉淀了星辰,深邃而闪耀着自信的锋芒,乍一看,是那般凌决狂傲!
帝长鸢愣了愣,这一刻,似乎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他,还是那个初入晋城的病秧子六王爷吗?如果是,那么,这一刻,她在他眼中看到的自信锋芒算什么?那份狂傲的君临天下的霸气又是什么?
帝漠倾一声浅笑,下一刻已经回到以往的温文公子形象,“阿邪说你怕冷,想做春夏之花,春夏虽暖,却也不是所以花朵都能在春夏盛开,四公主有百花中最难得的贵气,也是朵不可多得的名花。可是,这世上有得就有失,相比这个道理四公主比任何人都要切身体会的多吧?”
“你想说什么?”公主不愧是公主,很快就能回过神来,并且跟上他的话。她像是被他的话中话吸引了过去,聪明如她,如何不懂他的暗语。
“公主且附耳过来。”帝漠倾点头说道。
花容邪视线一转,回头时,正好看见帝长鸢与帝漠倾两人缓慢分开的一面。两个人,却表情各异。一个面带微笑,那股笑像是刻在脸上,从未褪色过。但是,另一个,眉头微蹙,像是陷入了某种深思。
“花相,花相?花相……”北辰冥唤了几声才拉回她的神。
敛色回神,“怎么了?”
北辰冥峰眉一皱,似乎对她的出神而微微不满,“看来相爷果然晕的厉害,不如靠岸下船吧。”
花容邪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游湖的兴致,自然,就算有兴致,跟他这种满腹心计的人在一起,再好的兴致也会变得没有兴致。
北辰冥一声令下,船手立即将船驶向最近的岸边停了下来。一行人纷纷下船。
夕阳不知何时已经褪了下去,天色渐暗。夜,才刚拉开序幕!
岸边行人多了起来,商业小贩,叫卖不绝。
出门游乐的大多是写年轻男女。也对,今日是七巧节,也是东方一年一度的姻缘会,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女子们唯一一次能自由出行的日子,自然人影不绝了。
“花灯呐,好看的花灯呐,大家快点过来瞧一瞧看一看……”
前面不远处有一个摆弄花灯的小摊位,老人精神抖擞的叫卖着。周边游玩的几个公子哥儿凑了过去。
“哎,几位公子是要买花灯吗?不是老叟我吹嘘,这几年河畔的花灯就数我这里卖的最好,买过这里花灯的公子小姐们,没有哪个是没有一段好际遇的。您不妨看一看?”
“噢?真有这么神?”被老叟的话说的有些心动,几个公子哥都不由得挑了几个花灯上下研究着。花灯只是一般的彩画,最多的是美人扇,还有一些预示着好姻缘的花卉异饰。
虽然极尽平凡,但是在附近一带摊位上看来,也是极为好看的。
几个公子一人一手挑选着一盏,付了钱就走了。
北辰冥从一开始就观察着那边,不知是被那灯上画吸引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竟然先迈出步伐朝那边走了过去。
帝漠倾像是也来了兴趣,几乎是同时与北辰冥并肩而行,走了出去。
花容邪无奈,唤了帝长鸢,也一起跟着走了过去。
“凤穿牡丹……”北辰冥挑起一盏花灯,看着上面的一句默念了出来。他学习过中原文化,汉字也不例外,但是,这一句还真是把他难住了。
沉吟着默念了一句,表情愈加迷惑不解。那边帝漠倾已经挑选好了一盏,上面是一朵墨莲花,高贵典雅,与他浑身气质很配。他其实是做了一盏花灯预备的,可是,那盏花灯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出门的时候却没有带在身上。
花容邪瞥了眼他手上那一盏,莲虽好,可是却太空旷了,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
帝漠倾思索了片刻,向店主问道:“此处可有笔墨?”
“有的。”老叟很高兴的拿出点釉的笔墨。
帝漠倾墨笔一挥,行云流水撒出两句,字如画,不像是写出来的,更像是画出来的,涓涓秀挺,柔婉却不失笔力。
“花比她不风流,玉比她不温柔。”帝长鸢离得最近,看着下意识就念了出来。
北辰冥好奇地看着那两句。像诗,更像话。可是,像是写给女子,可是,前面一句。风流?怎么看都不像是形容女子的。一般女子,不都应该是温婉如诗,就好比帝长鸢这种。
帝漠倾写完后对花容邪意味深远一笑,求教道:“相爷看我这两句如何?”
花容邪没想到他会当众问自己意见,只能含糊应答了一声,“还好。”
“哦?传说花公子聪明无比,不知道能不能替在下解析这两句意义,看看相爷能不能猜到小王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