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虚虚渺渺的声音,单弱的好似风一吹就能消散掉一样。
花容邪嘴唇翕动着,走过去,这一刻,她的心,出奇的平静,平静的就像一面沉寂的湖面,没有半点波浪。就连刚才一路赶过来的初衷都忘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来了?""我想你,就来了。"她回头一笑,嘴角上却蔓延出无限苦涩。她说得自然,像是本就应该这样,她一想,所以就过来,过来看看。
一时间花容邪竟不知道如何反应,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远远的看着。
是该有多少年没有好好再看看这个女孩呢?这一望,却除了沉默,再也找不回童年时的天真无邪了。
"这是什么花?上次我来的时候还没见过。"帝长鸢手指着一出问道。
"那三夏日紫,六王爷以前送的,公主要是喜欢,微臣可以让下人送些过去。"帝长鸢下巴微抬,深思着嗯了一声,出神的看着那一处,过了一会儿问,"相爷和六王爷似乎关系很好?"花容邪一愣,"微臣……""微臣……阿邪,你什么时候和我这么见外了?"帝长鸢皱了皱眉,语气中微带不满。
帝长鸢垂下头,"身份有别,容邪不敢不从。""有别?"她愀然的看着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偏偏是这么一段距离,却将两个人越拉越远,她眉色深深,好似生气,又好似苦恼。"你曾说长鸢是三月开在山间最好看的花,喜欢叫我长鸢,教我识字教我念书,你说,等来年三月,你就会带着我一起去外面看花,满山遍野的长鸢花。还要送我你亲手编织的花环,你说宫里的花都太艳丽了,编出来的花环都失了颜色,最好的就是山野里的花,杨花还有长鸢,织在一起才是真正的花环,你第一次从外面带了鱼进来,我那时舍不得吃,养了好久都没忍心烤了,那时你总是说,等以后天气暖和了就会带我一起去抓鱼,去山野上放风筝,等风筝飞得高高的时候,再把花环带在我头上让我许愿。那时候,我脑海中老是会浮现出一幅画面,一望无垠的山野,你牵着我的手,一起放风筝,一起许愿,一起躺在地上看天上的云朵,风中是混着泥土的青草味的香气,靠着你身边,还有你身上的气息。""可是阿邪,我在里面等了那么久,你怎么就不来了呢?"她目光怔怔,似看着她,又似透过她,望着另外一个世界,泪眼朦胧,眼泪含在眼眶子里,强忍着不让它滑出来。
"阿邪,我后悔了。你曾说过带我走,离开那冰冷的房子,离开饥饿和寒冷,我每天都带等,每时每刻在等着你。等你来,带我走。可是,我等了那么多年,你却再也没有来过。人的心很脆弱,也容易累,我没有办法,既然你不来找我,我就要去找你。可是,这朱门高墙,要出去谈何容易?""所以,我刻意去接近那些受宠的小公主小皇子们,营造好机会,等待着人们的到来,等待着,他们发现,其实在这荒芜的地方,除了杂草和叫不出名字来的花外,还有一个苦苦挣扎的女孩。""娘亲很美,记忆里老嬷嬷说过这话,可是嬷嬷走得太早,根本就来不及告诉我娘亲的具体模子。可是,当我看到琉璃殿那张挂在墙角生灰了的画像后,才真正懂了老嬷嬷那一句简单的话,也明白了为什么父王为什么会在看到我的第一眼那么惊讶。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我能从那里面走出来,总有一天我也可以走得更远,也总有一天,我会光明正大走出那扇高墙。"她说着,忽地笑了声。笑声苍白,回荡在相府上空久久,悲悯如困兽,久久盘旋不绝。
那声音就像一把刽子手,狠狠的扼制着花容邪的脖子,让她呼吸困难,颤抖着后退了半步。
帝长鸢摇摇头,问:"阿邪,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守着一个童年的梦,等了一个人那么久,到头来,那个人却什么都不知道。"她说完又摇摇头,"或许那个人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知道。他忘了我,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更忘了小时候那些点点滴滴,把我忘在那一年的冬天,让我的心冻了整整一年。""阿邪,你是东凤第一丞相,将演出必行维护的那么完美,怎么偏偏忘记对我说过些什么?""阿邪,你是不是讨厌我,当时宫里人都说我是灾害,谁要是接近我就会给谁带去灾害,当时我还不信。可是,我真的是个灾害,你要是不接近我,花老丞相就不会死,你也不会悲伤。""可是阿邪,我从懂了的那天起就开始诚信礼佛,每天祈祷,也偷偷请了无数巫师给我驱魔……我没有办法,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阿邪,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个灾害,除了给人带去坏运,就是个废物,是个废物!""你不是!"她大声一吼,帝长鸢吓愣在原地,不解的看着她。
花容邪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的眼睛再睁开时,已经没了半丝犹豫。"你以为我忘了?你以为我什么都记不得了?你当真以为我没有心吗?""你有吗?你要是有,为什么不来找我?你是东凤丞相,我知道你忙,可是忙得就连半点时间都抽不出来吗?你甚至狠心的从来都不曾正眼看过我一眼,我到底哪里惹你讨厌了?你说啊,只要你说出来,我全都可以改,可是阿邪,你不要厌我恨我不理我。"她长吐了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带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朝她走去,"你很好,温柔善良,聪明有身怀才艺,方言东凤都找不出几个像公主你一样优秀的女子。”
“那是为什么?”她紧紧着拽住她袖子,卑微的望着她,朦胧的眼眶里似有泪花滑出。既然自己这么好,为什么他不要,他是真的看不见自己捧在他面前的好吗?
花容邪握紧了手,指甲抠出一道道深痕,她没有错,错的是自己,是自己一开始就欺骗了她,可是,直到现在,她都不能告诉她真相。她怕,前所未有的怕。
不能伤害自己的族人,所以,只能欺骗眼前这个人。
这个,曾经给她童年带去过欢笑和快乐的女孩。
花容邪冷眼一瞥,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冷傲的侧脸绝情至极,可是,远远也不及她说出来的话伤人。
“没有为什么,当时本来就只是一时兴起,大家子弟,公主还奢求一颗真心吗?我以为公主在深宫里已经看得够透彻了。呵呵……也怪我演技抬高,不然,怎么可能连公主都骗过去了呢。”
帝长鸢似站不住一样,整个人往后退了好几步。
脸色苍白如纸,不敢置信问道,“一时……兴起?”
“不错!”她似乎已经能感觉到掌心被抠出来的血,表面上还无所谓的笑着,“既然公主今天来了,容邪就一下子说清楚好了,容邪对公主,从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只是公主还记得我,容邪很荣幸。”
“就……只是,这样?”她的话就像无情的刀子,狠狠一把扎在她心上,帝长鸢反而不悲伤了。她猛然大笑冷冷起来,像一个孤独的,被遗弃了的孩子,坚强的笑着。
“原来,你都知道,原来你都懂,原来,这才是你的心底话……亏我还傻子一样等待着,至始至终去那片山野放风筝许愿的,只有我,只有我!”
花容邪不知道,原来说慌也会这么伤人,可是,她不知道除了说谎还能怎么样。
本来就是个误会,一个荒唐的误会!从她开始,也该由她结束了。
站在原地,等帝长鸢笑够了,她冰冷不待丝毫感情的视线冷冷地看着她,“公主,夜深了,我派人送你回去吧。”
帝长鸢走了一段路,回过头问,“花容邪,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真的对我没有半点……”
“这话容邪只说一次,公主喜欢就听着,不喜欢就当今晚我什么都没说。北辰王虽然野心勃勃,却是个好君主,更是一个有真才实能的君王,值得托付一生。”
“哈哈哈哈……”帝长鸢苍凉的笑了,幽幽的盯着她,“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必要将我这么快就送给别人,我帝长鸢还不是那么厚颜无耻会缠着你一辈子的人!”
花容邪叹息了一口气,伸出的手停在她背后无力垂下,“长鸳……我只是想说,你若是愿意,这次一定能风光大嫁,你要是不愿意,我说过的话,从来不会反悔。”
“你说过的话太多了,却没有一句是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