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有此理!”苏立行的性子最见不得这种龌龊事,听着当下愤然站起来大喝了一声,都忘记这是凌巧春的事情了。
英子见着他这样,被吓得一下跌坐在那里,面色惨白。
“没事儿,他这人就是急性子,不过只对那些坏人发火,你别害怕。”凌巧春扶起了英子,替她拍去膝盖上的灰尘,然后温和的安慰道。英子瑟缩的点了点头,但却坐不下去了,强捱了一刻钟之后找了个理由离开。
“我,”苏立行也是出声之后,才想起这里是赵家的地盘,自己这样子却是不给凌巧春面子,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直到凌巧春拉他,这才坐下。
“你还是跟我记忆中的一样嫉恶如仇,”凌巧春浅浅一笑,一句话消解了两人的尴尬,“正不愧是我一直敬仰的大人。”
凌巧春的这句话让苏立行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但另一方面却是更加不知所措了起来,他看着她,最后难为情的扭过了头去,“对不起,我这人就是这样,总不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合适的话,不讨人喜欢。”
“不会啊,我很喜欢大人这样的。”凌巧春叫着那两个字,只觉得心里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仿佛又回到以前,她还是那个在府衙里帮佣的丫鬟,整日里做着一些琐事,等他回家,看着他因着公务而蹙眉或者开心,给他端一杯茶,煮一碗面。
“不要叫我大人了,我,”苏立行听了她这话,只是一怔的想起了许多往事,然后苦笑着摇摇头,“我已经不是了,你也不是了。”
回忆真是件奇怪的东西,它会将着最甜美的那部分无限制的拉长,长到最后,仿佛那就是曾经的一切,而让你忽略掉,其实你们并没有相处很久。
“身份会变,环境会变,可只要人不变,我在心里头对你的尊敬和敬仰也是一样的。”凌巧春这句话说的发自肺腑,她平生所见的人中,他是最正直无私的。在那些个日日夜夜中,他曾经与她闲聊,说起他的抱负,那种不顾自身荣华富贵,一心为国为民的胸襟令她佩服之至。
不过,说起这些便不由得联想起苏立行的忽然离职,凌巧春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不过我记得你应该在明年才到任期,怎么会这么早回来了?”
“原本是明年的,可家里逼我回来成亲,便不得不提前了。这样也好,这一来一去折腾,路上就要半年,我休完假期,明年去吏部述职,倒也不耽误功夫。”苏立行想过很多次这个消息要怎么跟凌巧春说,去没想到会是在这样一个场合抖落。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听上去自然了许多。
凌巧春愣在了那里,笑容僵在了脸上。
你在想什么,他本来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又是这般家世,有这番举动在正常不过。
她忍不住认真的看着苏立行,细细的看着他,然后想到,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完完整整的属于另外一个女人,从此他的身边将会一直站着那个女人的身影,她会送他出门,等候他归家。她会陪着他度过风雨,携手共老。
以他的脾气,他一定会对那个女人很好,他们会很幸福。
凌巧春想着那些画面,鼻头没来由的一酸,但却强撑着点了点头,“那真是极好的。有一个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以后就不怕你熬夜了。”
“你,”苏立行看着她笑着祝福自己,只觉得没来由的受伤。他在心里嘲笑自己,怎么,难道以为她会因为你这事情而难过吗?别傻了,她的心里头早就有了人,你对她而言不过是很好的路人,她肯祝福已经是你的福气,别苛求太多了。
“谢谢你的祝福。”他干涩的说完这句话,无意识的移开了视线,不想在看她。
凌巧春把手放在膝头,静静的坐着,一时也是无话。
胡老四换东西还没回来,胡老四的家人也不敢离他们太近,就这样沉默了许久之后,苏立行终于按耐不住的张口,“你,现在过得好吗?”
我过得好吗?凌巧春无意识的想着这个话题,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在大多数人眼中,她的这番境遇已经是令人嫉妒的了,说不好实在是矫情了些。
况且,她那么爱赵荣琛,能站在他旁边已经是种幸福,她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过,凌巧春忽然想到,我,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赵荣琛?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明明刚开始是那样不情愿,他的身上全部是她不喜欢的脾气和性格,可是后来好像一眨眼,她就已经离不开他了?
凌巧春觉得脑子一阵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咬似得,她按住胸口,觉得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你怎么了?”苏立行眼角的余光看着凌巧春身形一晃,像是坐不住了一样,顿时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不知道,也许是今天走了太多的路吧。”凌巧春虚弱的说道,眼前一片模糊,她抓住了他的手,无意识的说道,“我,我过得很好。”
苏立行看着她煞白的脸色,动了动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抓着他,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一块浮木,手凉的可怕。
他不相信她过的很好,如果好的话,她为什么会孤零零的被抛在这里?
他每次看到她,她总是这样孤立无援的,为什么当初那个抱着她向自己示威的男人,此刻不在她身边守护着她?
“我,”凌巧春拼命的眨着眼,想要眼前的浓雾看清楚些,她抓着那温暖的东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我那么喜欢他,只要留在他身边便很快活,这样的我,有什么不好呢?”
苏立行看着她辩驳的样子,只觉得心里头的那些不甘心,像是被什么熨平了。
“他,”苏立行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问道,“他对你好吗?”
“虽然有些任性,”凌巧春想着赵荣琛的样子,只觉得脑袋里的那股痛疼好像减弱了很多,所以她努力的想着赵荣琛,然后慢慢说道,“有些孩子气,有些,有些不愿意抛下的过去,但是他对我很好。”
她不敢说赵荣琛是深爱他的,就像她不怀疑自己对他的爱一样,她从来都不曾放心他对自己的爱。
他待自己与待别人不同,她是知道的。只是这种感情可以深到哪里,她不确定。
如果这次,自己没有跟他因为沈沉舟的事情吵架,他会在哪里呢?他会在此刻陪着自己身边吗?
凌巧春不愿意想这些,她只是反复的想着,自己这么爱他,有什么不可以原谅他的呢?那种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什么都不重要,自己陪在他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
“好了,总算是烧退了。”青檀拔下扎在赵荣琛头顶的银针,捏了捏肩膀对着满室疲惫的人说道,“你们少爷这回又死不成了,诸位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别在这儿堵着了。”
有着青檀这句话,赵家跑来表示关心的老老少少们三三两两的退去了,青檀趴在桌子上歇了会儿,等丫鬟们熬了新的药过来,自己尝了一口试试了,然后吩咐给赵荣琛喂去。这一次还好,先前的折腾耗费了赵荣琛大半的经历,很容易被人掰开牙关喂了进去。
“行了,你就乖乖的睡,我明天再来一趟,估计再有一帖药下去你就又能活蹦乱跳了。”青檀坐在床边帮着赵荣琛把了把脉,趁着他虚弱到不能反抗,直接在着他脸上捏了两把。
虽然长大了原来的包子脸变成了长脸,肉也变薄了不少,但是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么。
“唔,”手下的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呻吟,青檀看着那不知何时睁开的眼,被吓得一个激灵的挺直了腰,欲盖弥彰的说,“你不要误会我可没有借机欺负你……”
赵荣琛两眼涣散无神,显然并没有清醒,只是微弱的喊了一声,“巧~”
“找你老婆?”房内只有两个人,青檀将着他这呼唤听的一清二楚,当下松了口气,坐在那里懒洋洋的说道,“她有事出门了,你就乖乖的躺在这里养病吧。哈哈,你这次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想要装可怜让人同情,没想到演了场好戏正主却不在吧?”
赵荣琛没有说话,闭了闭眼又睁开眼,似乎想要聚集全身的力气一样,看着青檀说出了两个字,“危险!”
“什么危险?”青檀把手放在他额上试了试,然后问道,“你有危险还是她有危险。”
“我们。”赵荣琛憋着全身的力气,闭着眼睛呢喃着,“联系,在减弱……她……她在想……”
青檀听着他这话,这才记起某些事情,忙脱了他衣服在着他身上摸起来,果然感觉到了某条动静变得虚弱的蛊虫。
“该死,我怎么忘了你高烧,对着这虫子影响很大。”青檀发觉这个,顿时烦恼了起来,“她离得又远,说不定想起了什么不该想的也说不定……不过你们现在都已经做了夫妻,要不然我干脆将着虫子刺死,等她回来,你们再重新开始,不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