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巧春听着他这话,抿了抿嘴,最后一挥马鞭,只说了一句话,“咱们分开走吧。”
“为什么!”金世杰急了,调转马头跟在她背后,“这里这么大,你一个女人家出不去的。”
“可谁知道,你是不是哪天觉得我哪里不顺眼,失贞失德,把我也给杀了呢。”凌巧春没好气的反讽道。
“你跟她们不一样!”金世杰急急的解释道,却被凌巧春一马鞭打在手上,“你离我远点!”
金世杰看着凌巧春的愤怒,抿了抿嘴,跟在她背后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么走着,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东方发白,凌巧春觉得头有些晕,这才停了下来。
她本来就是孕妇,这么多天担惊受怕,昨晚上又奔波一晚上,的确是有些撑不住了。她扶着肚子坐在马上,四处张望,只见着南北左右皆是一片白雪茫茫,一下就傻住了,忍不住问了金世杰一句,“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
背后一片安静,没有半点声音。
凌巧春还以为金世杰发脾气了,顿时忍不住回头望了他一眼,没想到金世杰摇摇晃晃的骑在马身上,一副快要倒下的样子。凌巧春看着他红彤彤的脸,这才意识到他可能是病了,当下吓得大叫了一声“金世杰!”
她不叫还好,这一叫,金世杰猛然一睁眼,眼里头一片茫然,身子却是摇晃了下,直接就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金世杰!”凌巧春见状慌了神,赶紧从马背上翻下去,连滚带爬的赶到了他身边,直接往着他额头一摸,吓得哆嗦了一下。
这头都烫的快能烙饼了。
“金世杰,金世杰,你快醒醒啊!”凌巧春拼命的拍打着他的脸,生怕他在这里睡着就醒不来了。
这是雪地,在这里病着了会要命的。
“走,往南,”金世杰躺在她怀里,拼命的睁开眼指着南方,气若游丝的说道,“冷,走远点,袋子,袋子里有金子,都带上,财不露白。”
“我不走,我走了你怎么办!”凌巧春看着他这样子,一下把着那些争执都忘记了,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眼泪跟断着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我,我是真的,喜,喜欢你。”金世杰拼命的说着,茫然没有焦距的眼里露出融融笑意,“走,活着。”
凌巧春看着他的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声来。
“我不走,”凌巧春拍了拍他的脸,见着他闭着眼睛再也没有睁开眼,流着泪说道,“我会活着,我要救你!”
太阳出来了,白茫茫的照在雪地上,一片粉妆素裹,却又断绝了所有生机。
凌巧春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她看不到边塞的城墙,也分不清东南西北。带着的食物很有限,而身边还有一个病人。
犹豫了很久之后,她终于鼓起勇气,拿出割肉的匕首,在着自己脸上狠狠的划了一刀,然后抓起冰雪覆在脸上,止住了伤口。等着不再流血后。她抱着金世杰爬上了马背,然后拍了拍马背,对着马儿说道,“马儿马儿,求求你们帮帮忙,把我们领到有人的地方去吧。”
她不认得路,但是这些马却认得。凌巧春曾听人说过,胡人远行也怕迷路,所以每个人总会带着一匹老马,以便于在暴风雪迷失方向之后,可以找到回家的方向。
她不知道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但若是让这些马带路,肯定会把他们带到阿达所在的部落。好不容易从着那个牢笼里逃出来,如今却还要再次自投罗网,她心里不可能情愿。但如今别无选择,找不到出路她会饿死不说,金世杰的病,也只有到了人的聚集区才能有救。
至于脸,她知道自己的美貌会惹来祸患,反正一直都为其苦恼,不如彻底的毁了算了。
她不通胡语,只能凭着这手势和语气跟人交谈。一个丑陋的女人跟一个美貌的女人向人求助,一般情况下都是丑陋的女人更能勾起人同情一点。
“希望这次我们的运气能够好点。”凌巧春努力的把着金世杰滑下去的身子扶正,然后抓紧了马缰,任着这两匹马信马由缰的将着他们带往未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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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了?”青檀看着赵荣琛说话说着说着,忽然捂着胸口撑住了桌子,赶忙过去扶着他问道,很自然的就拿过了他的手把着脉。
“不知道,只是忽然疼了一下。”赵荣琛甩开了青檀的手,看着外面的天色,眉头忽然就皱了起来。
青檀知道他多又是想到了凌巧春。
“身子没事,只是有点虚,也许最近血放的太多了。”青檀看着他,若无其事的笑了笑,“你有空好好的吃顿饭,睡个觉,倒是比吃药效果还好些。”
“没那么多时间啊。”赵荣琛轻轻的哼了一声,看着桌上的沙盘,“现在五王应该已经到了京城,梁王还按兵不动,不知道是答应我的计划呢,还是果真无夺嗣之意。”
太后要从宗亲中挑选新一任的皇帝,这消息传出去,天下藩王动心的不知凡几,但是能有实力角逐的,却寥寥不过五家。而这五家中,有将着太后等人彻底挤出朝堂的,又有三家。先皇分封诸王,便给了诸王练兵之权,因此他们又有在危急关头率兵拱卫京师的权力。但这个权力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非得征召,不得入京。
就是因为有这个限制,所以先前苏相跟着林太师斗得你死我活,这些藩王们却只能在这封地上看个热闹。后来胡人入京,太后一派借此机会,一举收拢了京畿附近的北衙禁军,掌握的兵权足以跟诸王抗衡之后,才敢下诏让诸王入京。不过就算这样,也特别规定了诸王行仗不得超过三千骑。
皇太后的意思,是想从着这几家中选一家比较弱的,将嗣子立为皇子。而进京的诸王,名义上是送儿子待选,实际上是想要探探太后的实力。若是太后实力不强,那么他们是不排斥老子亲自上台当皇帝的。
这大乱的局面,对赵荣琛却是有极大的好处。他一没人,二没兵,要想要归位,便得借用其中的关系以力打力。而如今他选中的目标,便是梁王。
梁王是先帝的同胞弟弟,当年很受宠爱。就藩之时,皇帝亲自送出城去二十余里地才恋恋不舍的回京。后来皇帝又多番赏赐,以至于他的封地是诸王中最广袤的,差不多有胶东王的两倍大。
当初皇帝驾崩,最名正言顺继位的其实是他。但怎奈那时由苏相等人操纵,将着他排挤出去了。不过他本人对皇室一直很忠诚,也没有抢回皇位的打算,所以这么多年一直悄无声息的在封国内养老。
赵荣琛关注他很久了,一则跟着别的狼子野心的王爷相比,他对于先帝的缅怀和忠诚看上去是真的。二来他这些年的实力也不容小觑,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赵荣琛从着他来往的账目上测算,他至少也有三十万精兵。
赵荣琛原本是打算让那些人狗咬狗,等着咬的差不多了,再让梁王出山。有着他的支持,赵荣琛觉得自己凭借身份坐上皇位不难。他当皇帝只是为了集合全国之力去找人,等找到人了,他打算把皇位当人情送给这位皇叔。
他的算盘打得很顺畅,但是让人郁闷的是,梁王那边却迟迟没有动静儿。先前他让着皇后和太子去梁国,就是想要借用他们的口向梁王控诉苏太后等人的暴行。如果梁王还是那个忠君爱国的王爷,肯定忍受不了苏太后如此迫害皇室的。但奇怪的是,根据皇后反馈过来的报告,梁王的确是很愤慨,但是愤慨完了,劝着皇后跟太子在着他这里安心休养之后,他竟然就没了动作。既不怒发冲冠的点兵去给皇帝报仇,也不暗地里绑了皇后太子去跟太后邀功。这种不管丢个什么去都没有反应的态度,着实连赵荣琛也猜不透。
如今,赵荣琛不得已只能匿名写信,告诉他当年皇帝跟皇后的太子仍然在人间,就在京都之中。因为赵荣琛生下来就有记忆,所以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自己当初是在怎么情况下被换走,丢弃,又被人找回,掉包的。至于其他人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一清二楚,写的信忽略重点之后,读起来仍然十分可信,仿佛是当时的当事人之一告密一样。他相信这封神秘信件应该会勾起梁王的好奇心的,因为就他所知,皇帝与梁王的兄弟之情并无作假。
但是,如今这么多天都过去了,按照正常情况下梁王早就该出现在京都了才是,但实际上他派去侦查的却回报说梁国皇宫的大门一直紧闭着,除了杂役之外,王爷王妃世子都已经许久没有露面。
难道自己这回竟然看错了人?赵荣琛十分苦恼的想,实在是难以接受自己竟然失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