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都没有这个胆子。”大夫人看着凌巧春,像是第一次认识她一样,震惊说出这句话。
“还望大伯母成全。”凌巧春笑眯眯的看着大夫人,对着她话中那种嫉妒、讽刺的情绪置若罔闻。
“你胆子也够大的,连着底儿都没摸清,便敢一脚踩入这浑水中。你以为能把账盘清就很厉害了吗?就能管住这个家了!”看着凌巧春这样子,大夫人不知道怎么的就充满了怒气,当下提高了嗓门,声音里充满了气急败坏。
“这就是我的事了。”凌巧春第一次抬起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大夫人,平静却并不缺乏底气。
的确,她曾经是怕的,畏首畏尾到了连说一句话都不敢的地步,但是如今,因着有了赵荣琛的撑腰,忽然觉得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了,似乎只要有他在身后,这世间便没有什么令她畏惧的了。
大不了便是跟着相公一起被逐出家门,反正他们在这里也是孤军作战,只要赵荣琛不怪她,她又有什么好畏首畏尾的?
她看着大夫人,想着赵荣琛这么多年受的委屈,便心中暗暗发誓,若是在着这府里头一天,便不许有任何人委屈了他。
初见赵荣琛,只觉得他又霸道又可恶,再见便觉得他又富贵又跋扈,只有了解的深了,才知道他一直以来过的是什么日子。若非他心实在是太宽,该在乎的事情都不在乎,要不然不知道会被养成什么样子。
这府中的人,因他受益良多,但最后却是把他当一只猪一样,慢慢的用着钝刀子割他的肉。
以前她不在也就罢了,如今哪怕她在没用,却也忍不住想要护着他,为他讨回公道。
大夫人本来是不甘心的想要喝退凌巧春,要不然泼妇似得骂她一顿也好,可是所有沸腾的情绪到了平静的凌巧春这里,便似陡然遇到了一座冰山,就那么不知不觉的被冰了个透心凉。
“大伯母的不甘心我知道,但人呢,最重要的就是愿赌服输。你是聪明人,我也不想把事情弄的难看,如今咱们这里和和气气的商量好,我不过是拿回该我相公的东西,而你也是放掉本不属于你的东西,咱们面上都不难看。”凌巧春生平从来没有威胁过人,这会儿说起这些话来时掌心一片冷汗,可越是紧张,态度就越闲适,声音也就越稳定,“可若是你不愿意,那我也没辙儿了,咱们大不了搬到台面上说,上万两银子的亏空,我想大家应该都好奇,那么多钱都到哪里去了。”
大夫人呆滞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看着凌巧春,过了许久才发出两声冷笑,“好,好,我今儿算是服了你了。”
“五弟妹真有福气,竟然招了你这样个儿媳妇。”大夫人看着凌巧春脸上露出一个饱含恶意的微笑,“既然你要,那我给你就是。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几时。”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凌巧春笑了笑,然后起身告辞,“既然大伯母答应了我,那老太太那边就由你去说了,我在这里等着消息。”
“你等着吧。”大夫人咬牙切齿的回答道,声音有说不出的怨毒。
“对了,”凌巧春听着她这话,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转回身子对着大夫人一笑,“这件事本不该我说,但是既然见到了,便不免叨叨两句。我刚才在院中看到表姑娘,她在咱们家已经住了数十年了吧?以前说是年纪小还尚有情可原,只是如今表姑娘早就过了婚龄,别说是亲戚,就是咱们家的女儿也没有久留的道理,大伯母还是赶快给她找个婆家吧。”
“你,”大夫人见着凌巧春提起这件事,更是恨得七窍生烟,但是最终还没有发泄出来,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便算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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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巧春出了门,这才松了口气,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回头问紫菀,“我刚才表现的怎么样,还像个坏人吧?”
“威风极了。”紫菀竖起大拇指,却也忍俊不禁的笑出了声。
“我这也是没办法,她一个地头蛇,就算是强龙也未必压得住,只能趁着现在把她的气势压下去,要不然以后可就难办了。”凌巧春想着大夫人,忍不住感慨的摇了摇头,“别看今天她是不声不哈了,只是后面我真接手,怕还有数不清的篓子呢。”
“是啊,第一要紧的就是钱。”凌巧春想着账面上触目惊心的窟窿,“大家或许都不知道府中已经寅吃卯粮的这么厉害,她如今是拿东墙补西墙,到我的时候,却是不能这么用了。如何补着这个大窟窿却是个问题。”
“夫人萧规曹随不行?”紫菀想不通的问道,既然大夫人能这样做,少夫人为何不能。
“不行,我既然答应了帮她遮掩,这账便不能公布出去。可不公布出去,这亏空便挪到了我手里。大夫人知道拆借的秘密,没准儿什么时候她就在这个上面戳我一刀,我若不解决,那简直是自己把命脉往别人手里头送。”凌巧春想了想,否决了紫菀的提议。
“她,不至于那么做吧?”紫菀想了想,只觉得大夫人要是如此也太丧心病狂了,“你可是帮她收拾烂摊子呢。到时候她若揭发你,你便说出她的事情不就行了。”
“还是不行,”凌巧春仍旧摇头,“以着她的手段,有的是本事让众人都相信她的话而不是相信我。”
那次被沈沉舟推落水的事情让凌巧春懂得,在这个家里头,很多时候关键的不是事情是什么样子,而是事情看起来是什么样子。
“那少夫人你这样,不是捡了个烫手的山芋在手里头。”紫菀听着这话皱起了眉头,“大夫人看着是退了,可到时候栽赃陷害你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啊!”
“这哪里是烫手山芋,怎么也得是个烫手的肉丸子。”凌巧春一笑,“人人都想要的东西,自然有它的好处。大夫人陷害我也得我真有把柄给她抓才是,我估计她初将着管家权移给我的时候,半年内是不会有动作的,但是过了半年就难说了。我只要半年内解决这难题,便保准能叫她来害我的时候踢到铁板,将来偷鸡不成蚀把米。”
“嗯,你一定可以的。”紫菀见识过凌巧春这些天的本事,早就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感,觉得这个少夫人仿佛什么都能做到。
“你也太抬举我了。”凌巧春见着她这样子忍不住就笑了,想到接下来面临的事情,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过这事,我或许还真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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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两人带着丫鬟婆子慢慢的往回走,凌巧春在心里头筹划着事情,所以在花园里遇到穿的花里胡哨的赵荣琛时吃了好大一惊。
“相公,你怎么来了。”凌巧春走过去,赵荣琛一把牵住她的手,她很容易就闻到他身上的樟脑味儿。
“我在家等了半天,见你都没有回来,便出来接你。”赵荣琛笑眯眯的看着他,让着凌巧春忍不住感觉到一阵温暖,看着四周的人,有些脸红的嘟囔,“我也才出来一会会儿嘛,哪里用得着那么急。”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一个时辰没见你,都像隔几个月了,怎么能不急。”赵荣琛回想着脑海中的泡妞秘籍,甜死人不偿命的说着情话。
凌巧春没他那么脸皮厚,见着旁边丫鬟婆子们都在低头偷笑,只能捂着了他的嘴,有些不好意思的暗示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奇怪,不对啊,记忆里不是说只要这话一说,媚眼那么一抛,姑娘们多半会骂着一句“死相”然后就扑到怀里,两人这样那样再这样那样了吗?怎么到他这里就不对版了,老婆捂着嘴不许说啊。
算了,花花公子都是不顶用的,想着某世那个勾引女人无数的花花公子最后还是与着爱人失之交臂无辜惨死,赵荣琛就坚决不想承认那人是自己的曾经。
“我记得我今天出门时你穿的不是这衣服啊。”见着他不乱抛媚眼不乱说话,凌巧春总算松了口气,拉着他想快点回去,免得再在外头丢人。
“嗯,为了见你所以特意穿了件新衣服,好不好看?”赵荣琛再笨也知道不能提苏立行来了又被自己气跑的事情,所以撒谎不眨眼的说道。
不过他也是真心存了几分炫耀之意,希望凌巧春被自己帅的腿软,这样自己就可以直接抱她回房了。
凌巧春看着他跟一个大号茄子一样,忍了半天,却还是忍不住掩口偷笑了一下,然后违心的说,“好看,真好看。”
赵荣琛得了夸奖,比刚才用自己的帅“吓”跑了苏立行还得意,眉飞色舞的说,“那我以后天天传给你看。”
“还是不要了!”凌巧春立刻改口,见着赵荣琛挑眉一副狐疑的样子,赶紧哄着他说道,“相公本来就够好看了,再这样打扮下去,妾身真是担心其他姑娘把持不住啊。所以你还是穿平常的衣服就好,平常的衣服就好。”
“这倒也是。”赵荣琛沉吟了片刻,觉得凌巧春说的话的确很在理,于是施恩般的说道,“嗯,为了让你压力不要大么大,我以后还是打扮的朴素点好。”
“多谢相公。”凌巧春跟着所有人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紫菀站在赵荣琛身后,果断的给凌巧春竖起了大拇指。
少奶奶你真赞,完全是拯救奴婢们于水火中啊。
如果少爷以后天天穿成这样晃悠,怕是奴婢们不久都要被闪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