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四周皆是悬崖峭壁,陡若刀削。阳光遍洒,满眼一片五颜六色。说是阳光,但也不知正不正确。因为整个天空皆是白蒙蒙的雾气,将四周的山壁隐于其中,根本就看不到太阳。但奇怪的是白雾闪闪发亮,团团涌动,道道金光从雾中直射而下,仿佛白雾根本就不存在。光线是透下来了,眼睛却看不透,似乎光线根本就是最底层的雾气所发。也不知这白雾到底有多厚,峭壁到底有多高。
怎会没有一个肉食性动物?这倒是这位方丈的功劳了。自从他来了之后,全部凶狠的野兽都被他赶进了不远处了兽迹森林,由于他武功变态,那些可怜的凶兽迫于他的淫威,只好缩在林中,偶尔出来觅食也是心惊胆颤。当然有一两只自认为是兽中之王的野兽奋而反抗的,但结果都人间蒸发了。
方丈抬头,望了望天空,不,应该说是厚厚的一层白雾才是,脸露微笑,喃喃自语:“回家的感觉真好!”
各类飞禽走兽见方丈出现,也不怎么惊惧,有些还热情地围了上来,在他身边打着圈儿。方丈对此似乎司空见惯,并不予以理会,只自顾自往清塘边一处木屋走去。
来到木屋前,方丈右手虚伸,手距木屋一尺左右时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微一使劲,便觉四周空气一阵波动,接着啪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裂了,木屋旁没来由的刮起一阵轻风。
方丈收回右手,满意地点了点头,抬脚就往木门走去。木门像是有灵性般“吱”的一声开启,方丈身形一晃便即隐入,门也“哐”一声自动合上。
一进屋内,一股药味便扑鼻而来,隐隐隐还有一丝淡淡的香味弥漫。一张木桌,一张木椅,一个木柜,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还有就是放在角落里不知道装着什么的瓶瓶罐罐,以及一个稍大点的木桶。除此之外就是房间正中一块一丈见方的大平石,通体墨黑,其内隐现暗红,似乎有一层层涌动的红光在其中流动,让人看一眼就有整个心神都被吸引了进去的感觉。
来到屋里,看见赵煜珩拿起貂毫笔,沾粘墨汁,心神思动,提笔绘画,在符纸上写出‘睥睨天下、唯我独尊!’八个大字,笔力丰满,飘逸霸道,一气呵成,好无滞留。
赵煜珩看着八字,寻思自己到何时能做到这八字,有些心潮澎湃!内息运转,顿被杂念所感,身心微震,停了下来,摸了摸额头冷汗。静极思动,于书写中感悟符道,只待化气为精,精血旺盛,灵气出体,念力剧增,便可绘画各种简单的攻击、防御符纹。
赵煜珩所做的只能是写写字,糅合符道的玄妙之力,感悟符道,待步入境界,笔墨灵力与念力交融,绘画符纹,便可不分彼我。
赵煜珩看清方丈,面色刚劲,胡须皆白,身穿灰色道袍,飘然中隐带威武戾气,想来是兵道大家,赵煜珩躬身说道:
“前辈造访,晚辈深感荣欣!”
方丈哈哈大笑,笑容却略带苦涩,说道:“不错!着实不错!”微微抬手,言语欣慰。
赵煜珩端详着方丈,脸上皱纹横生,一身破旧袈裟,全身上下脏兮兮的。只有手中持着一串碧玉念珠,晶莹剔透,淡淡青光,耀人眼目。奇怪的是在十几颗大小一致,光洁剔透的青玉念珠中,偏偏还夹杂着一颗非玉非石、颜色深紫、暗淡无光的圆珠。
方丈伫立坐在他的跟前,左边身子像是被什么焚烧过一般,枯焦难看,脸上黑气重重,一脸死气。但不知为何,方丈却神情兴奋,满眼笑意。
“贤侄,不要伤怀,你父亲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他绝不会抛弃你的!”方丈内心感伤,将赵煜珩搂在怀中,安慰说道。
赵煜珩再也忍不住,大声哭泣,仿佛将内心憋屈全部发泄出来。霍恬就这么搂着他,让他尽情哭泣。
而在一旁的方丈,笑容满面的点了点头说道:“很不错,这才是刚开始就有如此成就。虽然没有完全控制住,但以你的资质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所小成!”
“多谢前辈栽培,让晚辈无以回报!”赵煜珩的眼睛透出对方丈的敬畏。
“呵呵!你无须客气,等待明日我在给你讲解一番!”方丈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赵煜珩看着灰暗的天色,他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跟一个自己从来不认识的道士,说了这么多!但这些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默默的记在心里。
他心里空荡荡的,只觉得凌厉风声,不断地从耳边掠过。他觉得害怕,下意识地想蜷起身子,但有心无力,只得任由自己向未知的地方飘去。剧烈的恐惧猝然袭上心头,他清癯的脸庞直冒冷汗,全身微微颤抖。他心情杌陧,突然晕了过去。方丈缓缓走了过来,步履蹒跚,带着赵煜珩和尹龙,到了一块稍微干净之地。他苦笑一声,伸手向怀中摸索。他的手抖的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摸出了一颗黄色药丸,约莫有指头大小。
方丈叹了一口气,低声道:“想不到还是让鬼医给说中了,我到底还是要服颗药丸。”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一点头将这药丸吞了进去。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远山。天空中终于飘下了雨。武陵山巍峨壮观,朦胧神秘。
“道家术法,当真神妙,竟能役使诸天神力。若与我佛家互相印证,取长补短,必能参破长生不死之迷。只可惜道玄真人修行远胜于我,却终究和我那个师兄一般,放不开门户之见,放不下身份地位。唉!”
方丈长叹一声,收回目光,落到两个青年人身上。他心中忽地一紧,不由得为这两个青年担忧。他刚才强运真元,以他的奇功,借佛门至宝“翡翠念珠”之力,生出降魔大力。但他重伤之身,又生生受了道家奇术一击,已是油尽灯枯,连最后一线生机也绝了。眼下,他不过是靠鬼医给的奇药苟延残喘,延长寿命而已。
方丈心乱如麻,修为道行极高,心神先乱了几分,担忧无辜百姓性命,偏偏那妖人似极有身份地位之人,若贸然上山求援,只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苦苦思索,数十年后,竟真的被他想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办法。方今天下,佛道魔三教最为鼎盛,术法造诣最高最深。魔教名声恶劣,邪术残忍不道,人所不取;而道家奇术,精深神妙,与佛门各擅疆场,若能联手研习,必能突破僵局。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心胸开阔的三个师兄却异口同声地反对,以为邪说异想,反苦口婆心地劝告不止。他心有不甘,乃几度拜访道家名门,光是青云山就上了数次,却无一不为青云门掌教道玄真人婉拒。
只是他虽放开心胸,但看到那两个兀自躺在地上的小孩,心中却实在是放不下,一时又想不出有什么良策。他仰望苍穹,半晌才慢慢收回目光,看着赵煜珩,低声道:“贤侄,叔叔有心相救,无奈有心无力。事情本由我而起,反倒害了你们,真是罪孽啊!”
然后,他的眼中不知为何,又再度出现了那莫名的狂热。他仰天大笑,笑声中却带了一丝疯狂。
“太好了,太好了!我但若传授一人佛家神功,再令他投入武陵门下,修习道家术法,岂非一举两得,既可救你们性命,又能替我完成心愿!”
整个人竟是亢奋无比,两腮涨红,眼有血丝,下意识地看到了尹龙的身上,手伸了出去。但伸到一半,却又停下,心中思索:此事关系重大,当今各门诸派门户之见极重,极其忌讳偷师,若为人知晓,事情败露,必死无疑。尹龙这小孩资质极好,若为武陵门收录门下,必定备受师长注目。他小小年纪,只怕藏不住这天大秘密。
想到这里,他心中一动,目光落到了赵煜珩的身上,看见他一表非俗,豹头环眼,熊腰虎背,声如铜钟。昨天比武时表现出英勇善战、机敏稳重的大将风范的样子,点了点头,道:“资质不错,栋梁之材,以后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尹龙书生气太重,不能独当一面,鲁堃垚是个胆小怕事的家伙,一看形势不妙就蹽了,不能担当重任。”
说完,再不迟疑,伸手在赵煜珩身上拍了几下,以残余佛力,将之救醒。赵煜珩悠悠醒来,眼前模糊,耳朵里兀自嗡嗡作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恢复正常,看清了眼前事物,顿时吓了一跳,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方丈嘴角一动,合十道:“善哉,善哉,万物皆是缘,命中早注定,我佛慈悲。”
赵煜珩奇道:“你说什么?”
方丈微笑道:“老衲是说,贤侄与我有缘。既如此,老衲有一套修行法门,贤侄可愿意学么?”
赵煜珩道:“法门是什么东西?”
方丈呆了一下,随即大笑,伸出枯瘦手掌,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也不是什么东西,就是教你一些呼吸吐呐的方法。你学了之后,要答应我几件事,好么?”
赵煜珩似懂非懂,但还是道:“你说罢。”
方丈道:“你决不对旁人说起此事,就算是至亲之人也不能说,你办得到吗?”
赵煜珩点了点头,道:“知道了,我死也不说。”
只听见脑海轰地一声,仿佛有某个东西炸开,朦胧雾境爆发出璀璨光芒,念力忽然散开,赵煜珩身心宛似不受控制的舞动起来,内体灵气滔滔不息,双手竟然再次划出玄妙轨迹,神秘育韵,飘逸灵动。体内,蝌蚪乱窜游动,电火忽闪,激荡出煌煌仙音,飞速组合,而青丝、金丝竟也在各自纠结,开始融合,逐渐熔炼成一根青丝和一根金丝。
待双手划出完美轨迹,一个玄妙印记在双手中隐现,淡而不散;体内蝌蚪音符的组合也激荡出的嘹亮仙音,已有幻灵雁仙曲之音的五分神韵,而青丝彻底融合成一根粗大青丝,倒是金丝融合成的粗壮金丝残缺补全,断断续续,只有淡淡灵力牵引,扭捏游动。
这时,一段奇异文字忽然冒出脑海,赵煜珩大脑轰然,哇呀一声,口吐鲜血,晕了过去。待赵煜珩醒来,已是夜晚。
赵煜珩心神迷糊,身体憋闷,走出房门,忍不住仰天咆哮,吐露心头闷气。在这寂静夜空,那嘹亮的长啸仿若九天惊雷在神武阁上空浩荡盘旋,久久不散。
霍恬在书房听得声音,有些失色,因为长啸中竟带有些许古怪玄力,奔出房间,听得声源,来自晚辈小院,心中忐忑,加快脚步。与此同时,神武阁中,高深修士尽皆感应那长啸中的道韵,露出异色。
神武阁最高层的家族长老修炼之地,一位兵道老者,长身而起,看着五位长须白发的族人,说道:“我去看看是哪个小子竟有如此机缘,触及一丝道韵?”五人点头,再次闭眼,精修兵道。
赵煜珩在院中长啸止声,呼出一口浊气,在清冷的凉风中,心头赫然清明,通体舒泰,摸了摸胸口,并未异常,身体很健壮,忽然看到那口浊气吐在青竹上,只见青竹仿佛被吞噬掉全身精气神般,以看得见的速度缩水枯萎老化,最后化作尘埃,消失不见,赵煜珩大惊失色,略加思索,才知那口浊气是体内先天之毒被吐出毫厘,竟有如此可怕的噬灵魔性,不由得冷汗直流,以后得多注意先天之毒的控制。
赵煜珩渐渐通明,忽然‘呀’的叫了起来,在他脑海中清晰闪烁着一段奇异文字!不对!应该是一门修炼法诀——《灵神诀》!
《灵神诀》大意为‘吞灵弑神,尽衍道纹之韵!’
其中细腻感觉,赵煜珩晦涩难明,神妙莫测,但他有感觉,若修炼《灵神诀》,灵海胎面的青丝、金丝、道字必然会被《灵神诀》的玄妙奥义所吞噬,可吞噬的结果是怎样?他感觉不出,但绝对不仅仅是吞噬之效,定有别用,只待修炼过后,才能领悟。
赵煜珩在院中默默思量,钻研《灵神诀》,右手忽捏剑诀,在空中肆意挥画,天地灵气竟被《灵神诀》奥妙带动,融入体内,身体灵动,好生畅快,更欣喜的是灵气入体后,《灵神诀》所产生的奥妙之力竟然可以有效利用每丝灵气,融入脉络血肉之中,锻造身体。
忽然,赵煜珩略感门外有所异动,连忙收敛心神,停止修炼,只见院门前站着一位老者,手摸胡须,微笑点头,似对赵煜珩的心境很是满意。从体内怪力来看,方丈心中猜想,必是琴道、符道所衍生出的怪力压制先天之毒,修行初生。
方丈朗声鼓励道:“晚辈,好好修行,不要辜负家族对你的期望!”俨然在此刻,家族隐隐开始接受自己,至少前辈开始接受。
赵煜珩心中大定,说道:“前辈,晚辈定然不负所望,让家族爆发万丈光芒!”
“好雄心!好气魄!霍家男儿就当如此!”方丈开怀大笑,溺爱地摸着赵煜珩的脑袋。
“四爷爷,你怎会出关了?”忽然,霍恬出现在门口,看到方丈,大惊地上前,恭敬行礼。
“哼!我来看我的祖孙不行么?”方丈有些不悦的说道。
霍恬心想晚辈的啸声竟然惊动了四爷爷,心中大喜,现在又从四爷爷的脸色和口气中领会大意,更是心中欣慰,家族开始对晚辈有所改观了。
“四爷爷来看祖孙,小恬高兴还来不及呢!”霍恬嘿嘿的说道。
赵煜珩大讶大伯竟会说出这般小孩的言语,一向威严的大伯,此刻形象端是被破坏得惨不忍睹。方丈微微点头,嘱咐了几句,便离开小院,回到神武阁。
霍恬从四爷爷的嘱咐中得到一个消息,还得查看晚辈的潜质,毕竟先天之毒可不是那么好根除的,若半途就出现情况,家族必将失落万分,霍恬领会其意,走上前去,拉着晚辈的手,说道:“晚辈,身体如何?进展怎样?”
赵煜珩朗声说道:“大伯,我的身体极好。不过修为还很低,刚刚初入灵海,还得努力!”
霍恬听得大喜,说道:“不错!才一个月就初入灵海,资质不凡!”
赵煜珩知大伯意思,能够在先天之毒的压制的情况下,一个月初入灵海,已是不错。霍恬嘱咐赵煜珩去藏书阁瞧瞧,又交给赵煜珩五瓶下品灵液,便喜悦离开。
他随道心寻到此地,只为寻自己的道,也许这正是他要寻的功法,赵煜珩心中已有推测,同时心境也再次渐渐平静起来,他再次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伶听这一切。
“若问长生路上谁相伴,古来圣贤皆浮云,唯有仙神古长存,终是不敌一尊者。”
当心灵沉寂,意识空明,内心中无喜无嗔,赵煜珩终于听到那一道仙音,在心间唱响。仙音如梦,赵煜珩在一刻仿似陷入了这仙音的梦境,进入到了一片奇异的天地中。
“天地混沌,初开鸿蒙,一脉流转心脏,一脉流转神魂,一脉流丹田,一脉……”
修炼圣法,当中必然还有残缺,但已中逆天般的存大,更重要的是,这一门圣修功法非常的适合赵煜珩的太极真体。太极为一,生两仪,变四象,化八卦,衍万物,阴阳相生,生生不息。
赵煜珩本是对阴阳之道有天生的领悟,毕竟他的真阳之体在经过太阴圣果逆天改体后,体内流转的就是阴阳圣光,而阳阴结合,化为混沌,便成万化。这就是为太极真体而生,所以赵煜珩修炼起这圣脉秘图那简直是比普通人要简单了千万倍,但也依然是一个很艰难凶险的过程。
一开始,赵煜珩就以圣力冲击闭塞的圣脉,一种锥心的疼痛差点让他疯掉,此时绝对不能晕过去,必须以清醒的意识进行,若不然就会前功尽弃,丢失传承。这套秘法叫《万化圣法》。
方丈心中一震,见他小小年纪,脸上竟是一片坚忍,漫天雨丝如刀如剑如霜,打湿了他的小小脸庞,有几分憔悴。方丈忽然深深吸气,垂下眼帘,不再看他,爽朗道:“另外,你每天一定要修习这法门一次,但不可在人前修炼,只可在夜深人静时方可进行。最后,非到生死关头,切切不可施展此术,否则必有大祸。”
说到这里,他重新睁开眼睛,盯着赵煜珩,道:“你做得到么?”
方丈哑然失笑,道:“真是个孩子。”然后又想起了什么,伸手到怀中摸索出一颗深紫珠子,细细看了好几眼,递给赵煜珩,道:“你且把这个珠子好好收起,不可让外人看到。待日后安定下来,你找个深谷悬崖,将它扔了下去。”
赵煜珩接过珠子,道:“知道了。”
方丈摸着他的头,道:“你我有这般宿缘,也不知来生可会相见末?贤侄,你就跪下给我叩三个头,叫我一声师傅吧!”
赵煜珩看了看方丈,却见他已收起笑容,脸色庄重,当下点头称是,叫了一声:“师父。”便跪倒在地,重重叩了三个头。
他刚刚叩完,还未抬头,便听方丈低低笑了一声,笑声中颇有悲苦之意和决然断然。巨大古老的玉壁上,光华流转,气息如渊,闪现出来的一句话把赵煜珩惊得久久无法思考。
“万法为空,诸圣浮土,百般战技,千般圣术,终归为一!”
这短短的20来个字,有古老的圣光垂落,那磅礡如海的气机,压塌万古,镇压万界,有唯我独尊的磅礴气势。只是一个开始,但赵煜珩要承受的痛苦是难以想象的,但他一言不哼,心境依然平静空明,那些疼痛只会让他更坚强。
汗水如雨,在强忍的疼痛中,赵煜珩不断地以圣力推进,开甓圣脉,而每前进一点他就如同看到一片新天地,身体的宝藏也在不断地被开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