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通向北方的道路走了两天,在翻过了一座大山,趟过山脚下的小溪后,一片广阔的草地出现在了羿的眼前。这是片茂盛的草场,只是草场地上有一些踩踏的痕迹。新伙伴盖拉,在一处倒伏的青草边,突然伏下了身子,仔细地寻找着什么。
呃,这金毛鬼不会是饿疯了,要啃草吧。虽然背包还有余粮,不过出于对前路的未知,两人一路上,一直不敢吃太多。
“找到了,这是维拉做的标记,他们一定在前方。”盖拉告诉羿;几天前,他和妹妹盖亚以及伙伴维拉,跟着一些幸存的人们曾经到过这里。只是妹妹盖亚突然发烧了,为了寻找药物,那些已经变成废墟的城镇成了他的希望。在维拉答应照顾盖亚后,他开始往回走。可就在他找到药物时,一只变异了的水獭盯上了他。
不是吧,那大怪物居然只是只水獭!什么世道啊?水獭可以长这么大!那要是狮子、老虎一类岂不是要比房子还大!一想到以后要是遇上,……哎呀,太头痛了,真伤脑筋。羿晃了下脑袋,决定不再去想。
顺着那痕迹,两人在草原上疾奔了一天一夜后,终于在两人的前方出现了衣衫褴褛的人群。幸存者的人数并不多,只有十几个,在羿他们加入勉强凑足了二十人。之所以说勉强,因为里面居然三个孩子。在跟随人群走了半天后,羿终于明白,他们是怎么活下来,并跟随人群走到这里;每当孩子要累得摔到时,总有人上前扶起,并不断的鼓励着。
看着眼前的这些人,羿突然有一种要大声呼喊的冲动。什么狗屁的神灵,他们救不了这末日的人类,就找出那么多理由!眼前的这些人们,在这种情况下,尚能做到互相帮扶,人类怎么可能灭亡。
草原也有山,而且是一座很大,似乎草原就环绕着那山生长出来的。当众人爬上山坡时,眼前出现了一片详和的景象。只见马儿在悠闲在吃着青草,不远处的帐篷上方飘荡着渺渺炊烟。这种种显示出有人类的生活迹象,而且很明显是未曾受外界侵袭的人类。
快接近那些帐篷时,从帐内突然走出了许多人来,其中的大部分更是一副武士的打扮,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则走最前面。
看着眼前的这些衣衫褴褛的人们,那些武士,并没有摆出一付,突遇入侵者的严阵以待的姿态来,只是站在远处用目光保护着那名老人走了过来。
“啊,来自远方的客人,你们这是要去哪?你们带来什么样的故事?”来到众人身前的老人首先开口。
在讲解了这几个月的遭遇后,盖拉尝试请求老人能否帮助他们。特别那几个孩子,他们太需要得到帮助了。老人很痛快地答应下了收留他们的请求,并讲述了自己这些人的由来。
从老人的口中得知,他们也不是这里人;而是在千里之外的芝兰雪山居住,他们的部族是由七个小部落组成的。这七个部落分别由七个长老带领;而眼前的这位叫黎的老人,正是其中之一。
“那你们又怎么会这里呢?”盖拉问出众人心中的疑问。
这是一群被遗忘的人;在上古神话时期,部族的祖先曾跟随蚩尤参加了涿鹿之战。在蚩尤战败后,跟随蚩尤作战的各部族便被罚在了各处偏僻深山。而黎的部族则躲进了极西的雪山之地,靠着那春夏之际山间生长的草地,过起游牧生活。虽是游牧,但他们从未走出过那雪山,因此,渐渐地雪山里的他们,也就被外面的世界遗忘了。在过了约千年之后,族人间甚至流起了传言,所有走出雪山的人都将活不过半年。
只是大约百年前,雪山突然发生了异象,那些千万年来从未融化过的积雪,却突然开始融化。伴随着积雪的融化形成的洪水,开始侵蚀牧场。同时周围的雪山,也开始不断发生雪崩。在这种情况下,部族不得不开始接触外界。可那传言,却如同无法打破的咒语一般。为此每年都会有一些年青人牺牲。
随着牧场的缩小和雪崩的加剧,为了争夺那有限的牧场资源,部落间开始发生了矛盾,随即由一些小的争斗演变成了战争,并越演越烈。黎的部落比较小,在争斗初起时,黎就尽力回避着,可最终还是有长老找上门来,要黎的部落退出他们的牧场。为了延续部落的繁衍,黎决定带领自己的部落向外界迁移。为了寻找更合适的栖息地,黎甚至带着族内的年青勇士,亲自走在前边探路,在几天前终于发现了这处新的栖息地和牧场。
被黎派出的勇士们,在五天后的日落时分终于回来了。随着那些勇士一齐到来的,还有那群的牛羊、马拉的大车和坐在车上妇孺。这些人的脸上,丝毫没有离家的怨恨与恐惧;除了稍有一丝略显疲惫外,更多的是一种对未来充满向往的神情。
“难道他们不惧怕那个传言?”羿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语,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似乎说话是自语。身后,维拉不知何时出现的,扶着盖亚径直地走向她的哥哥。
或许恐惧只能带来毁灭,而希望却能给人带来满足。也许,活在一天的希望胜过恐惧中的十年。不知为何?羿突然感觉这几天来,自己好像有了变化,那是一种说不出来,却又始终在体内膨胀的感觉。只是此时的他并未意识到,是眼前的这些人给他带来了精神上的触动,激发了他身体内潜藏的一部分意识。
新的家园并不平静,就在黎的部落刚安顿下来的第二天,又有变故发生了。
那是另一群途经此地幸存者,这群人要比盖拉他们多得多,而且全部是彪壮的男子,只是他们与盖拉等人不同的时,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与恐惧。
黎像对待盖拉他们一样,给予了他们食物和水。开始,他们只是安静地食用着那些食物;可就在他们吃完食物休息后,部落女子们过来收拾时,变故发生了。其中一个红着脸的彪壮男子,突然抱住了眼前一名忙碌的少女便往草丛里拖,那名少女吓得大叫起来。
黎来了,羿过来了,盖拉也来了,甚至刚病愈不久的盖亚也听到叫声跑了过来。只是随即发生的混乱,并不是赶来的人们所能阻止的。
那群眼里装着的绝望男子突然疯狂了一般,在抢马车的,对着帐篷投掷火把的;一时间整个营地乱了起来,火光、尖叫声、吵闹声混成了一片;在部落勇士的加入后,又多了一种打斗声进去。
当黎明的曙光再次降临草原时,混乱的夜终于结束了。对着残破的帐篷和满地的尸体,羿忽然发现黎显得更加苍老了,甚至背也有点微微弯曲了。
难道这就是外面的世界?黎想责问这苍天,可又无法开口。这是他的部落,是他从雪山带出来的族人,现在却因为自己的善良而躺下了身躯。
此刻,站在黎身后的羿第一次产生迷惘;昨晚他杀人了,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杀人。所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开始时的那个红脸男人。羿已经记不清是怎么杀死那个男人,他恍惚中只记得自己从杀了那人后,好像有一股力量从体内冲出,然后自己就开始不断地杀,一直杀到自己累在躺在地上,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黎的族人昨晚死了很多。随着盖拉一起逃来的人也只剩下五个,不过惊奇是这五人居然还有一个孩子。盖拉在保护盖亚是受了伤,不过幸无大碍。
维拉则死了,那个孩子就是他用身体救下的;那孩子当时被他用身体挡在大车下。看到这一幕,众人突然皆沉默了下来。在这沉默中,羿的心底对这个明知牺牲,毅然前往的人产生了敬意,也许这才是没有迷失的人类原来的本性吧。如果自己,真的如那老婆子所说,是神的话,这一刻,羿愿意用神的身份来换这个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