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千呐弥千,虽然你我相识不久,但是我的事情,你却什么都知道……”悲怆之事被弥千提起,伊悕的心,能好到哪里去?声音飘渺,寂寥而清远,这是弥千从来也没有听到过的语气。
“伊悕……我……弥千言重了,你莫要往心里去。”见伊悕这般悲伤,弥千也不落忍。
“可是你又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进宫?”伊悕抬头望向身边这个能够替她抱不平的男子。脸上闪烁着落寞:“便正是为了分离,为了躲个清净,在我沉静下来之前,便是不会再想要与他相见。只可惜,这心儿,怎么也静不下来。所谓师徒,早已超越师徒,所谓世俗,亦早已突破世俗。”仿若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一般,亦仿若说的是别人,不是自己。
伊悕的话深深的触动弥千,没想到柳相师徒二人竟是有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
但如若伊悕说的都是真的,能够下定决心逃离心爱之人身边,又该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怕是连心爱之人都能别离,又怎么会在乎身旁那些个无关紧要之人,沐秋就是其中之一了吧?
“那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弥千对伊悕的未来很是担忧。
从此刻起,见到如此担忧的弥千,伊悕就知道,已是可以信任他了:“无碍,让他们折腾去吧。这皇后也好,禁宫也罢,本就与我无缘。若是离去的时日早日来到,便是称心如意了。到时候,弥千可愿同我驰骋江湖?”伊悕笑着道。
“你想闯荡江湖?”江湖,可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说说而已,不必当真。”伊悕见弥千当真,又是改口了去。
“……”真是不知道这女人口中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弥千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依旧从未停歇的望向禁门对面的方向,那里依旧是鼓乐声声丝毫不愿休止。今夜,沐秋没有回到他的大殿暖阁。伊悕就这样站在门外迎着寒风静静的瞧着。
虽是瞧着,却是在细细品味方才弥千说的话。就如弥千所说的那般,柳云卿向沐秋进献美人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将她接回去,必定是已经将她放弃了。对于不听使唤的棋子,柳云卿向来如此,无用便是丢弃,毫无情感。
就如同弥千所说的那样,如今失去柳相的势力,她在宫中已经剩下个空壳子了。形单影只的她,已再无靠山,所以宫内的宫人们才会面如死灰。皇后若是失了势,他们又有什么好日子得过?说不定哪天就真的跟着过气儿的主子搬去冷宫了吧。
但是伊悕行走世间,从来都没用的上柳云卿的翻手覆雨之权势。她也不会依靠他的权势向上爬。要知道,柳云卿为伊悕铺就的道路与她初衷想自行探索之路却是背道而驰。
还记得入宫第一****与沐秋的彻夜长谈,伊悕瞧上的并不是母仪天下的尊贵地位,而是一个能与柳云卿并驾齐驱的位置,一个绝对的,无人可以取代的位置。这便是除了进宫清净清净之外的,另一个目的。
因为柳云卿的心中已是被胞姊占据,未曾用男女之情认真看待过她,故而伊悕便是要让他真真切切的好好看着自己。看着她脱离他的羽翼之后,究竟能迎来怎样的蜕变。看着她没有柳相的名声,也能让世人对她刮目相看。
“弥千。”伊悕轻唤。
“嗯?”闲适应答,像极了相识多年的老友。
“你可知道,世上有一种鸟儿,三年不飞不鸣,却是一飞冲天一鸣惊人?”伊悕笑嘻嘻的问道,眸光异彩绽放光芒,在这夜色中乃是最闪烁的星辰。
“嘁,就会说大话。先是想个办法保住你皇后的位置再说吧。”弥千先是惊愣,而后却是会心一笑,开起了伊悕的玩笑。
“沐秋是一代明君,这个你大可放心。他绝不会轻易废后重立皇后,再说,柳云卿送来的美人们,哪有比得上你面前这个文韬武略样样皆精的我?沐秋才不是傻子呢,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孩子,而是一个能帮他平天下治国家之人。”对日后自己何去何从,伊悕是丝毫也不在乎。
“难道你就要当这个人?果然一鸣惊人……”弥千甚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眼前的女子除了用药使毒之外,还会些什么?这就像一个百宝箱聚宝盆一般,让人永远也不知道她的深浅。
伊悕也不回答,只是静静的且是自信的笑着。
一飞冲天的日子,在后面,甭着急。
柳相柳云卿为当今圣上送上了一大批美人儿的消息可谓是传遍了整个朝堂,与京城内外的大街小巷。谁人都知道,柳相这是觉得皇后娘娘没用了,已是打算弃棋而去。
说来奇怪,平时总是提防着柳云卿的陛下亦是照单全收,身在美人堆儿温柔乡中那是乐不思蜀。照如今这等景况来看,那完全是已经将皇后娘娘抛之脑后去了。也不知道这回送进宫的美人儿们究竟是怎么个绝色,能夺得皇后的独宠。
陛下的心思从柳伊悕身上转移,第一个开心的就是老太后!
老太后一直因为自己亲侄女儿锦妃的暴毙而耿耿于怀,就算没有证据在手,也是认定一定是柳伊悕所为。可惜皇帝太过护着她,让太后揉碎了心也得不到解决的办法。如今倒是好,能将注意从那祸害身上转移,纵使新来的人都是柳云卿的人,也是一桩美事。
老太后在凤仪殿中闭目养神,听着身边太监一一汇报近日宫中都发生了什么事。
“陛下在内宫几日了?”太后忽而悠然问道,手中的念珠却是没有停歇。
“回太后娘娘,已经半个多月了。”小太监尖声细嗓的回答道。
听闻此言,太后虽是没有说什么,可那嘴角的弧度却是尤为明显。陛下还真是被柳相送来的美人们迷住了?也罢,那也比被柳伊悕那祸害迷惑的好,真真如了太后的意。若不出意外,这皇室的自私,怕是再一个春夏秋冬便是要降世了吧?
一想到这儿,太后便是喜上眉梢。
太监宫女儿们,自是不知道主子心中所想,便是远远的瞧着太后脸上那诡异的微笑。谁都不敢多一句询问更是不敢上前继续搭话。
忽而,美够了,太后又是问道:“皇后那边儿怎么个境况?”最担心的,就是那柳伊悕不会善罢甘休。
“回太后娘娘,皇后千岁那边儿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异样。”小太监继续唯唯诺诺的回到,生怕哪里说的不对再被太后拿去问罪。
没什么异样?该不会这小太监也是皇后那边儿的人吧?太后微微睁开眼来,眯着审视跪在地上的单薄声音。瞧了一会儿才安心的继续合上眼,凉柳伊悕也没那么个本事将人安插在她的身边。
果真如这小子所说的那般没有动静么?柳伊悕是个什么样的人,太后还不知道?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料定了她不是个吃素的主儿。现在不闹,怕是只觉得半月还短着呢,不代表过断时间陛下还不回去她依旧不闹腾。
想到这儿,太后又是笑了起来,陛下这孩子还真是让她欣慰的紧。本以为在内宫作乐完了便是会回到禁宫,没想到竟是半月来,从未归去。就是这样晾着柳伊悕在一旁,将往日的独宠都忘却了去,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些都是太后一厢情愿的以为,随着日子慢慢的过去,众人却是发现他们都低估了柳伊悕。任时间流逝,一日复一日的流淌,柳伊悕也没有因为心生嫉妒而大肆喧闹。
禁宫皇后的寝宫,不论过了多久都一如当初一般安静祥和。柳伊悕也如先前一般,寝宫药房两头跑,为宫人瞧病的担子从未放下。
在柳伊悕身旁的,永远都是弥千与来来往往前来瞧病的宫人。自从皇帝沐秋去了内宫,就连太医们都认定了她是个失势的废后,不愿与她行走的太近。若是所有人都躲着她,伊悕倒是乐得清静。
可是眼前的一切都被受到伊悕医治的宫人们看在眼中。在他们眼中皇后娘娘得势时不会仗势凌人般的欺辱他们,失势后的她也如以往一般给他们诊病治病,自始至终都是那个神医皇后,从未改变。
怕是在皇后娘娘的心中他们这一干有了病症的宫人,才是她心尖儿上的肉。
大家都是怀着一个忐忑的心来,满溢着感激而去。久而久之,宫中便是皇后娘娘妙手回春、母仪天下、与世无争的美言传颂了开来。
日子过得久了,柳伊悕一没吵二没闹,却是沐秋坐不住了。这夜匆匆从内宫赶了回来。伊悕从药房回来,一进门就瞧见沐秋在宫中也是一愣。
“陛下今日回来的可早。”伊悕不知怎么这人又回来了。
“多日未见皇后了,皇后可好?”说这话的时候,沐秋亦是尴尬。几个月未见,原本同在一个宫墙中生活的俩人,也难免变得生疏,眼下就连伊悕二字亦是叫不出口。心底下,沐秋总是觉得这些时日亏欠了伊悕太多,如若补偿却是不知道她又会不会在乎。
“回避下,臣妾一切皆好,劳陛下惦念了。”伊悕客气且又疏远的回答。伊悕之称已是改为了皇后,她也知道怕是在这禁宫中没有几日呆头儿了吧。
“一切皆好就好,朕就是回来看看,怕是这些日子冷落了皇后。若没有什么事,就先安歇吧。朕走了。”沐秋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弥千却是躲在伊悕身后不停的拽她衣袖。
只可惜伊悕依旧是无动于衷:“臣妾恭送陛下。”说罢便是在沐秋离去的背影后拜了万福。
圣驾离去,与沐秋如影随形的齐忠国终是忍不住叹道:“如此看来伊悕这丫头在宫里真是成长了不少,若是换个女人,哪里会有容得下陛下这般无视对待。与世无争这话,怕是用在她身上当之无愧。”
胞妹的亡故,齐忠国用尽一切财力物力也没有查出是柳伊悕所为。时日久了,便是也只能妥协接受这个结果。既然与他齐家并非敌仇有些看在眼里的事情,齐忠国身为沐秋的心腹,亦是直言不讳。
听闻齐忠国的话,沐秋只心中自嘲。伊悕容下了他无视的对待?从头到尾究竟是谁在无视谁?他这个堂堂一国之君终究还是没能入得了她的眼。与世无争?争他么?他怕是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