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沐秋尴尬的笑笑,皇帝做到他这地步,天下独一份儿。
“那臣妾进去了,陛下夜路当心。”不过是打儿心底的担心,说出来却是颇有一语双关的意味,在这敏感的形势下,伊悕还真是后悔没来由说了这么一句话。自然,面儿定是不能表现出来,伊悕的面具就要做到无懈可击。
伊悕冲门扉努努嘴儿,弥千赶紧上前为她开门,抬手将人引入寝宫。背后瞧着这一切的沐秋心中暗叹,他这堂堂一国之君,在伊悕这里竟是比不过一个太监!哀哉哀哉!只得带了人默默往大殿暖阁而去,正殿不能睡,只能屈尊于这小小的暖阁。
“陛下,您这又是何苦。”一直伺候沐秋的管事太监看不过去,叹了句。
“你又懂什么了?掌好你的灯。”不做解释,何必同奴仆解释他这君王的心思,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悄然浮上沐秋的俊朗容颜。
等到皇帝的御驾离开,弥千却是沉不住气了:“主子!您真是够可以的了!瞧瞧方才陛下说的那话,就跟今日这事儿真的是您做的似的!您倒好,还能沉得住气不生气!”滔滔不绝的弥千为伊悕打抱不平。
“呵呵呵,真是皇后不急太监急。好了,本宫无碍。这会儿倒是觉得口渴难耐,去,给本宫烧碗芙蓉糖水。本宫最爱这个了,偏偏只咽得下弥千你的手艺,快去快去,去晚了本宫就渴死了。”变着法儿的将弥千支开,伊悕自有她的目的。
眼前的皇后娘娘竟跟小孩子一般拽着他的衣袖摇晃了起来,怎叫弥千不妥协。赶紧应了跑去厨房给伊悕熬制她最喜爱的芙蓉糖水,主子就是主子,白水竟是滴水不沾,非要饮用那甜美的。
却也是只有弥千知道,伊悕喜爱极了甜食,亦是整日想法设法的换着花样制作糕点给她品尝。
见弥千已然在门外回廊拐弯处消失不见,伊悕这才慵懒的斜靠在软榻上,拖着长音儿:“家书……家书你在么?”
话音刚落便是一道如墨身姿显现在伊悕面前。来无影去无踪,唯有刺客冢的暗卫们有这般本事。若是换了旁人还不早就吓破了胆儿,到伊悕这儿反而颇具几分熟悉的温馨之感。
“方才想必你也瞧见了,偏殿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呢!”说到这,想起刚才的慌乱伊悕竟是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没想到宫里的人养尊处优惯了竟是这么没胆儿。接着道:“家书终于可以回去复命了吧?”
“回皇后娘娘,看见了,皇后娘娘的本事让属下大开眼界!”家书面上没有半点儿恭维之色,一片真诚使然:“家书这就回去复命!”说着就要走。
“且慢!”忽而伊悕却是叫住了他:“本宫亦有一封家书要捎带给柳相大人,不知家书可否送达?”
“且慢!”忽而伊悕却是叫住了欲要离去的人:“本宫亦有一封家书要捎带给柳相大人,不知家书可否送达?”
既是皇后娘娘送回府中的家书,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属下愿帮娘娘将家书安全送达府上。”家书屈膝而跪,跪在伊悕的脚边儿。
究竟是要带回去什么话呢?家书亦是很在意,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皇后娘娘竟从衣袖中真的掏出一封厚厚的家书来递给他。还真把他当送信的了。
没得法,既然是主子交代的任务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这是身为刺客冢暗卫的根本。领了家书,男子一跃而起如墨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茫茫夕阳之中。
家书刚走不多时,弥千就带着香喷喷的芙蓉糖水进了伊悕的寝宫:“主子,芙蓉糖水煲好了,等着急了吧?”弥千笑着上前将精致的翡翠琉璃小汤碗承到伊悕的面前。
接过糖水轻呷一口,果真还是弥千的这门手艺最好:“宫中厨子千千万,唯独这糖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的。”伊悕尝了很是满足。
可是看着这碗如蜜一般甘甜的糖水,再环顾这金碧辉煌的寝宫,不知在塞上大漠的琅琊又是过着怎样的生活。有没有被毒烈的日头晒黑了,有没有被狂傲的风沙吹粗糙了容颜。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横跨青阳王朝的距离,相隔宫墙内外的禁忌,若是得来一封家书,又何尝不能抵得上万金。
见伊悕仅尝了一口就食不下咽,方才还夸奖自己手艺好来着,这回儿是怎么了:“主子,没事吧?”
“没事,只是想起了故人,一时伤神罢了。端下去吧,吃不下了。”一想到琅琊还在隔壁荒滩上受苦,伊悕心中难受,再舔的糖水亦是食不下咽。
女人心海底针,捉摸不透。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呢,眼下便是乌云密布,弥千只得端了主子仅用过一口的糖水静悄悄的退去,以免打扰主子出神儿。
这边儿伊悕还在担忧琅琊过的好不好,那边儿柳云卿在接收到伊悕的家书后,竟是勃然大怒!
“该死的!真是反了!”柳云卿看完伊悕的家书气愤的将这信函重重的摔在了书案上!震得茶盏都从案上弹跳了起来。一旁墨衣见主子如此生气亦是大气儿也不敢喘,生怕多一句少一句的再被主子训斥责罚了去。
好她个柳依,一封家书寄到,字里行间尽是让他日后不要再干涉她在宫中的步伐。若是还想得到伊悕之力便是只能默默看着。使尽千万般办法才将伊悕送进宫去,不就是为了让她在宫中图个方便行使他的命令么?柳云卿气极,如此一来若是真按伊悕这般要求,那不是本年末倒置了?
这丫头才进宫几天啊,竟是敢威胁他了!
但是就算伊悕大不敬威胁柳云卿,柳云卿如今也是不能奈何的了她。且不说伊悕一身本事深不见底,就算是如今她贵为一国之母的尊贵身份又有沐秋撑腰,也不见得柳云卿能轻而易举的降得住她。
深深吸气,这秋日夜里冰凉的寒风,吸进肺脾竟是冷的如要撕裂他胸腔一般难耐。
好在这寒冷的秋风唯一的长处就是能让他快速冷静下来。
柳云卿不是傻子,权衡利弊是他的拿手好戏。既然将人送进宫去,想要联系上看似轻而易举亦是大费周章。多少年的埋伏,才能换来一人两人的深宫久居,让沐秋不生怀疑。这便是多少年前柳云卿已然铺好的道路罢了,只偏巧时至今日踏上不归之途的人是柳依罢了。
不愿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芝麻绿豆大小的破事儿白白失去柳依这枚棋子。柳云卿只得安耐得住心中怒火,依了伊悕。他倒要看看没有他这个靠山,势单力薄的柳依在激流湍急的深宫巨浪中能掀出个什么浪花儿。
“亦赤。”柳云卿唤道,手中也不闲着,将震洒出来的茶水轻轻拂掉。一如方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
“属下在。”亦赤闪现身形来到柳云卿身边静候吩咐。
“这次你进宫去趟,名唤‘家书’,就说皇后娘娘的要求,本相都答应了。”拿得起放得下,才算是真正能成事儿之人。
虽是不知道依依姑娘给家主的信件中写了些什么,可主子方才的盛怒他躲在暗处可是真真切切的看在眼中。这会儿又没事儿了?同弥千一般,主子的事儿哪里是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能够打探的?故而亦赤便是踏着月色进了趟深宫。
原以为进宫是多么难的事情,平时都是只有名唤家书的暗卫得以领了任务前去执行。可是就亦赤这一路而来,竟是连半个人影也瞧不见。虽是自己轻功了得,也不见得深宫的空中无人把守,难不成这是欲擒故纵?
正在亦赤纳闷之际,原本漆黑一片的深宫,竟是灯火通亮!果然中计了!怕是早在他进入宫墙的那一刻,就被人盯上了,想来世上高手云云,他这身轻功怎能敌得过大内侍卫的法眼。可见家中凡是名唤家书的家人都是有着怎样的能耐。
思及此,亦赤不做多想,如今逃命是还有把握,至于送信儿还是等其他人来吧。好在放在他就觉得不对劲儿,这才不直接往皇后的寝宫而去,而是兜兜转转在皇宫的上方转了几个来回,为的就是混淆视听不让人轻易怀疑到依依小姐的头上。
可巧弥千亦是那爱凑热闹之人,这会儿更是马不停蹄的从膳房回来:“主子主子,外头出大事儿了!有此刻进宫被团团围住了呢!要不要和弥千一起去看看?主子主子?”弥千兴奋的只叫唤。高水对决,他可是只有从其他听过说书的宫人口中听说过呢!
“是么?”伊悕起身来到殿门外,不知究竟是刺客还是他们刺客冢的人。
果不其然,站在空旷大殿之外的伊悕赫然发现对面宫阁上被团团围住的人,不是亦赤是谁。这灯火通明的,若不是亦赤带着刺客冢的面罩,怕是早已看出十分之十的长相来了。可这面罩不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柳云卿向来目中无人蔑视一切,这点儿柳依最是明白。换做他人,定是要骂上一骂,傻子。
“熟人?”沐秋的声音从伊悕身后响起。
听闻北边儿有此刻单枪匹马的夜闯禁宫,沐秋也闻声赶来。还以为是什么绝世高人呢,没想到竟是刺客冢的人。至于此人为什么进宫来,这答案便是不言而喻了。
“是。”伊悕并不避讳,因他不是家书,而是亦赤,没有独步天下之轻功的亦赤。陪伴柳云卿身侧从未只身出过任务的亦赤,若不应下来,面对强敌怕是脱不了身。
“伊悕知道是来做什么的么?”沐秋望着这等让人胆战心惊的场面竟是气定神闲的和自己的皇后闲聊了起来。仿佛来人闯的是他人家后院一般。
“怕是来送家书的吧,臣妾的师父定是不忍心臣妾离开府中这么久。”前半句是真,后半句只不过为了应景。
“既是这样,那就放他走吧。”中气十足,沐秋前半句是对伊悕所说,之后便是毫无阻碍的传达到了侍卫们的耳中。
侍卫们接收到君王的命令便是放过亦赤一马,纷纷从前线退却,不在上前与亦赤搏斗。见此机会亦赤更是如雷光一闪一般消失不见了去,人家肯放过他,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若是自家刺客冢,家主定是一巴掌就将人捏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