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天空中百花齐放,那么绚烂夺目。我送别顾楠,然后穿上崭新的衣服来到沈汉生和林絮的身边,向他们敬酒。我说,我沈黎,万分庆幸的是,有你们一直在我身边。我喝下满满一杯红酒之后,眼泪便哗哗地流出来了。沈汉生动了动嘴吧,说,你怎么那么倔呢,顾楠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我不再说话,只是喝了酒之后就开始上楼睡觉。我相信,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如故。
正月里,我几乎都窝在家里陪老头和林絮,其实我很少这么和他们温馨地相处过,所以我也格外珍惜这样子的日子。每一天林絮扯着嗓子叫我起床吃饭,每一天老头都会问我今天想吃什么菜,每一天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地围着桌子吃饭,这样子的一切,是我以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可是现在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虽然我失去了那么多,可是毕竟也总有收获,让我在埋怨痛恨上天的同时,也可以安慰自己,上天还是对我公平的。
正月12的时候,宁粤从国外给我发来邮件,说蔚蔚的病情有较大好转,让我不要担心。国外医生说她的这种心病只要处理得当,治愈的希望还是有的。这是我新年一来我得到过最好的消息,我赶紧给宁粤回邮件,说道,你要好好照顾蔚蔚,我等过几天就过来看看你们。邮件发过去的同时,我也在心里谋算,我在美国休学一个学期的期限也快到了,算算日子,也就快到新学期开学的日子了。既然这里的生活一团糟糕,不如早一点过那边去,一来可以看看蔚蔚,二来可以继续我的学业。
我同老头说了一下,便开始着手美国那边复学的事宜。等我一切都打点妥当,机票也订好之后,正月都快过去了。离启程去美国还有半个月的时间,我本打算这半个月里把在这里的一切都打点妥当,然后就心安理得地飞去国外。然而,天不遂人愿,在我准备去美国的前三天,顾翔却打电话过来找我了。
我既愤愤又忐忑地来到他家,一心揣测是为了什么事。见到顾翔,竟然发现一段时间没见他,他的头发竟是白了好多。我装作轻松地打了个招呼,顾母便连忙吩咐让我坐下。我也不跟他们绕,开门见山地问,顾伯父今天找我来是为了什么事?
顾翔啜了口茶,然后看着我说,既然你都这么问了,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今天找你来,是为了你和楠儿的事。我们知道,那天订婚宴的事,我们欠你一个解释。本来这件事楠儿自己跟你说最好不过,但是他太倔,他不肯说,那么就由我来说。
我只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不置一词。
顾翔继续说道,关于蓝小艺,你一定知道她曾经是GK的员工,你也知道她曾经是楠儿身下得力的干将。蓝小艺是我一个已故故人的女儿,她是我一力提拔给楠儿的。我待她就像亲生女儿一样,只是,天意弄人。顾翔说着竟痛苦地闭上眼睛。顾伯母伸出手握住顾翔的手,两个人在这个时候竟是出奇的默契。顾翔看了她一眼,示意没事,然后继续说道,小艺最不应该的就是爱上楠儿,而且爱得这么不理智。
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顾翔看了我一眼,说,你还记得上次楠儿因为你的事情被撤职的事吧?
我不知所谓地移开视线,然后点点头。
顾翔笑笑说,我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往心里去。我只是想说,就是因为那一次,楠儿被撤职的事,小艺为了楠儿,竟然不惜出卖自己的身体换来顾楠的重新上位。说道这里的时候,顾翔不由自主地咳嗽起来。我本来看向别处的视线立马移回到顾翔身上,震惊地看着他。顾母知道我想问什么,于是代替顾翔回答我,当时新上任的总经理毕严是我们公司最大的股东毕成忠的儿子,他们野心勃勃,一直想吞并GK,如果不是顾楠和阿翔苦心经营,恐怕早就被他们寻了空子得逞了。可是楠儿那件事上处理得实在太鲁莽,为了你放弃了总经理的职位,才使得毕成忠父子有机可趁。你是不知道,那个时候,公司的情况有多危急,可是再怎么样,小艺也不应该用那样一种极端的方式帮助楠儿啊。
听到这里,我已经不敢再往下听了。我开始记得再我走出GK的时候,蓝小艺那么气急败坏的神情以及最后那句我一直没放在心上的“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真爱的。”我也开始记起我只有见过一面却城府极深的毕严毕总,现在想来,一切竟都是他的计谋,那么和善的外表,只是为了他的总经理职位做的更久一些,然后一举吞并GK。然后我嗫嚅着问,那么顾伯父那次让我去找顾楠,其实是为了让我把他劝回来?我回来之后你们同我说清缘由,也只是为了让我主动找顾楠,承认我们的关系,然后帮助GK化解危机?
顾翔平复下来,回答我说,如果我说我没有这样的心思,你一定不相信。有很多事情,当局者迷,我知道那个时候你一直在为你父亲胁迫你和你前男友分手而和楠儿在一起的事耿耿于怀,如果逼着你和楠儿结婚,以你的性子,或许就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可是你和楠儿的事,不但是帮助GK,你爸爸更是为了你好啊。
我惊讶地看着他,他叹了一口气,说,想必你爸爸一定没跟你说名事情的原委吧。当初你爸爸逼着你跟那个姓韩的分开,其实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姓韩的男孩子跟你交往的目的,完全是因为你父亲的地位。他背着你打着你父亲的名号,做了很多不光彩的事,只是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你以为他之所以能进入那个研究所是因为他自己的本事吗,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要不是他带着你跟那家研究所的所长来个偶遇,你以为他的胜算会有多大?
我捂住耳朵说,好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顾母适时地插进话来,说,我们不说这个话题了。我们回归正题,我们这次找你来,是想告诉你真实的情况,然后希望你能够谅解楠儿,不要再同他说些残忍的话。你不知道,这些年来,他为你牺牲了多少。
我已经不敢再抬头,我害怕看到顾母抹着眼泪说话的样子,那样子让我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顾母接下去说道,楠儿听说你去了美国,硬是把这边好不容易恢复的职位停了,追着你去了国外,一去就是大半年。你知道那个时候的情况有多危急吗,你顾伯父还有我苦口婆心地劝导他,他也不听,他只坚持那段时间是你最痛苦的时间,他一定要陪在你的身边。你知道那个时候为着他要去美国找你,小艺她以自杀相威胁。顾楠对她是有太多的亏欠,无奈他的心里只有你。最终,他还是撇下这里的种种,追着你去了。
我不敢在听下去,我觉得我再听下去,我会崩溃的。我哭着站起来说,伯父伯母,我先走了。然后也不等他们的反应,径直跑了出去。
我一直以为我有一双亮堂的眼睛,可以洞悉到人世间大部分的真相。可是直到现在我才发现,我就是一直窝藏在自己的狭小天地的蚕蛹,身边那么多人,那么多事,我却视而不见。这世间的真相,我又知道多少?每个人心中的不得已,我又了解多少?我只一味地怨别人不理解我,欺骗我,可是我又真正为他们想过多少?我原来是这么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我不值得身边那么多人对我倾尽所有的好。
等我渐渐平复下来的时候,眼泪在脸上跟结了冰似的,异常难受。我于是躲进路边的公厕,用冰冷刺骨的水洗了个脸。那种锥人心骨的刺痛感传遍四肢百骸,终于让我回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