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章回想起嘉靖最后的神色就觉得事情不妙,他闷闷不乐的回到府中,左思右想,不能坐以待毙,严嵩老奸巨滑,此刻自身难保,绝不会再施以援手,他惟有自寻出路了。杨廷和这帮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以他们在朝中的势力来看,嘉靖恐怕也暂时不会和他们起正面冲突,毕竟他还没有自己的势力,许多官员尚在观望,而这时为了平息这场纷争,自然会有人被当作牺牲品。李进章想了一夜,不得要领。
而事态仍在向着最严重的方向发展着,杨廷和大有誓不罢休的态势,他纠集了更多的朝廷大臣向嘉靖上书,请求罢免李进章、张璁等人,否则以辞官相威胁。嘉靖一时无法应付,就躲在宫中,不准任何人打扰。
李进章感到迫在眉睫,此事唯有嘉靖才能解救于他,他立刻进宫,不料,到了宫门口却被人拦住了。
“大人,没有皇上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宫!”说话的是一个满脸皱纹的太监,此人约有四十岁,看衣着在宫中是个不大不小的太监,脸上布满了沧桑。
“快让我进去,此事关系到皇上,耽误了,皇上怪罪下来,你担当得起吗?”李进章无奈只好把嘉靖抬出来,希望此人能识趣放他进去。
不料,此人却是个固执的家伙,他两眼一翻,说道:“皇上吩咐过奴婢,任何人都不让进,咱家没有旨意,你还是识相的回去,免得伤了和气,大家脸上不好看。”
李进章怒气冲天,却又无可奈何,他想硬闯的话,这个罪名可担当不起。正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出现了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来,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他第一次进宫时见到的吴公公,此人是张太后身边的亲信,不料,却在嘉靖的寝宫前遇见了他,他来这里做什么呢?
“原来是吴公公啊,您老人家来此有何贵干啊?”
“我没事不能来这里吗?”吴公公说话不善,他瞪了一眼那太监说道,“我正好路过这里,看见周大人在这里,过来打个招呼也不行吗?”
那太监忙道:“原来吴公公跟周大人也认识啊,正是太巧了,北京城可真小啊。”
吴公公道:“我老远就听见你跟周大人在此喧哗,周大人可是深得皇上信任的,你敢对他不敬吗?小心皇上要你好看!”
那太监惶恐道:“奴婢不敢!公公您误会了,事情是这样的,周大人想见皇上,但是皇上吩咐了谁都不让进,因此在此争辩,哪想到吵了公公。”
“哼!吵了我不打紧,吵了皇上就是大事了!”吴公公轻蔑的笑道,“我还以为是何大事,原来是这样啊。既然周大人有事要见皇上,你就让他进去了,我想周大人的事情肯定也是急事,他自然会向皇上解释清楚的,你这般固执,万一真误了大事,皇上恐怕会降罪于你的!”
“这,这个吗------”那太监犹豫了,吴公公的话正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就怕皇上怪罪他。
“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正好奉了太后的旨意要见皇上,就让周大人跟我一起进去好了,你不会连太后的旨意也不遵从吧?”吴公公把张太后抬了出来。
“岂敢,岂敢。”那太监这下再不敢多话了,他忙说道,“那就请周大人进去吧,不过吴公公一定要跟皇上说清楚啊,要不然我这把骨头就有得苦头吃了。”
“你放心吧,我怎么会骗你呢。”吴公公保证道。
李进章站在一旁一句话也没说,心怀感激的看了吴公公一样,这个在他眼里印象并不好的太监,此客竟然成了他的救星,真是世事难料啊!他默默的跟着吴公公进了宫,到了嘉靖的寝宫前,吴公公停下了脚步。
“周大人,我只能带你到这里了,我还得回太后那里去了。”
“公公刚才不是说奉了太后的旨意要见皇上吗?怎么还没进去就要走了呀?”李进章一时想不明白吴公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嘿嘿,我本来就不找皇上,只是正好路过看到那不识趣的家伙不让周大人进去,所以就诓了他一次,这不,现在却要到太后那边去了。”吴公公笑蔼蔼的说道。
李进章这下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他的心情了,吴公公是太后的人,他怎么会帮自己呢?而且自从上次因为嘉靖进宫的事,两宫也是心存芥蒂,难道嘉靖在这段时间里,已经将太后安抚好,取得了她的欢心了吗?如真这样的话,说明嘉靖已慢慢适应了宫中的生活,渐渐地离真正的皇帝越来越近了。
“那就多谢公公了,要没有公公来到,我今天还不知如何应付呢?”李进章嘴上还是不免客套一番。
“些许小事,不必放在心上,那周大人就赶快进去吧,咱家告辞了。”
吴公公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回过头来说道:“上次周大人说的办法还真不错,咱家这一阵好多了,也不怎么咳嗽了。”
李进章这才明白,吴公公刚才帮他纯粹是投桃报李,自己的无心之举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竟然就把吴公公感动了。
“外面是何人在此说话?”一个小太监跑了出来,李进章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请公公进去禀报一声,就说周逸求见皇上。”李进章恭恭敬敬的说道。
“请稍等。”小太监面无表情的回答,然后转身就进了寝宫,并将宫门关上。
李进章等了片刻,小太监就出来,他闪到一边,说道:“皇上有请,周大人请进来。”
李进章进去后,发现嘉靖默默的站在那儿,他望着窗外,似在沉思,脸上是一副无奈和无助的神态,不禁也为他感到可怜,做一个皇帝也是不容易的事啊,虽然表面上看来风光无限,但内心也是寂寞和无助的,他做的事有几件是自己真心想做的呢?
“俊逸你来了啊。”嘉靖忽然面露愧色道,“朕实在对不起你啊。”
“皇上怎么会对不起微臣呢?”
李进章一下子没有明白嘉靖话中的意思,忙道:“皇上,昨日杨大人他们实在太过分了,臣没有说服他们,真是辜负了皇上的厚爱。”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嘉靖长叹了一口气道,“朕贵为皇帝,竟然想做一些事情也不能如愿,早知如此,当日也不必想尽办法到京城来做这个傀儡一样的皇帝了,在安陆做我的王爷多潇洒啊!”
“皇上千万不能有这种消沉的想法,这只是开始呢,您是大明朝的真命天子,除了您还有谁有资格来当皇上呢?”李进章劝道,“皇上,目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相信随着皇上对朝政的熟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但愿如你所说。”嘉靖忽然犹豫道,“不过,眼下却有一件事情不得不使你受委屈了。杨廷和那帮人对此事不依不扰,竟然闹到了太后那里,一定要将你罢官才肯罢休。朕------朕从未见过这样狂妄的人,朕一定不会屈服于他们的!”
李进章终于明白了嘉靖的心思,他坦然道:“皇上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否则反而适得其反,现在不宜和他们呢硬来,因为他们有太后撑腰,臣想,这件事情,如果能取得太后的信任就成功了一半。至于微臣愿意辞官回乡,遂了他们的心愿,这样一来他们对皇上也就不会步步紧紧逼了。”
嘉靖沉思半晌道:“爱卿说得不无道理,太后一定会明白朕的心意的。不过,这样真是太委屈你了,朕实在不忍心让你离开朕的身边。”嘉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说道,“朕向你保证,让你辞官只是暂时的,只要一有机会,朕立刻会将你召回京城的!你放心好了!”
“臣感谢皇上大恩大德,一定粉身碎骨报答,臣即使不在皇上身边也会时刻惦记皇上的!”李进章此刻唯有作出一副忠心爱君的姿态来,也许嘉靖才会真的记着召他回来。
嘉靖毕竟还年轻,他为李进章的样子而感动了,眼中噙着眼泪,他转过身去,掩面说道:“你先退下去吧,明天会有旨意给你的。朕累了,想歇息了。”
李进章默默退下,心里愁绪万千,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却是超出了他意料之外的,他的明天将会是怎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