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章到了艳月楼的包厢,李福已在此等候,他的脸上果然显出不耐烦的神情,看见李进章,言语中露出抱怨的味道来。
“周大人果然公务繁忙啊,我要想见你一面也颇不容易呢!我已等了你好半天了。”
李进章满脸堆笑,心中却在暗骂,不就多等了片刻吗?他拱手道:“罪过,罪过,让公公久等了,在下临出门时遇到了一点急事,刚处理就了赶过来了,我给公公陪罪了。”
“罢了,罢了,咱们说正事要紧。”李福脸色一沉道,“上次大人和我说的那事,我接触过了一些私交不错的大臣,他们中的大多数人虽然也想博取皇上的欢心,但在这件事上却委实不敢,毕竟这事简直异想天开,有悖于传统,没人相信会取得成功。不过------”
李福话锋一转道:“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有两个人却赞成此事,一个是南京刑部主事桂萼,正好在京,一个是新科进士张璁,他们都想结识周大人您呢!”
李进章心想果然有人和他想到一块了,看来,朝廷之上想靠获取皇上欢心而升官的大有其人。李福又说道:“特别是这个张璁,文才过人,写得一手好文章,他为此事特地写了一篇《大礼疏》,想请周大人过目。”
李进章想起了明朝嘉靖年间的确有个大学士张璁,后来还做了首辅,难道就是李福说的这个张璁吗?他竟然也是个拍马屁的,看来,在大明朝要想当好官,不拍马屁是不行的,而且还要拍得有水平,拍得不露痕迹才是高手啊。
感慨了一番,李进章说道:“那篇《大礼疏》在哪里?”
“呵呵,《大礼疏》就在我手里,而且张璁也来了。”李福笑道。
“真的吗?我也想认识一下这位张大人呢。”李进章惊喜道。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福拍了下手,大声叫道,“张大人,进来吧。”
李进章转头一看,门外进来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文士,他衣着朴素,身材修长,脸色冷峻,显出一副郁郁不得志的神态,他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朝李进章二人行礼说道:“张璁见过公公和大人。”
李进章本以为张璁此人定是个翩翩少年公子,却不料是个年近半百的老头,心里对他的印象大大变差,不由得敷衍道:“原来是张大人啊,早闻你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非同凡响!”
“真的?!”张璁竟然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这副神情和他的年龄极不相符,他激动的说道,“多谢大人夸奖,不过我跟您比起来差得太远了,以后请大人多多指点才是啊。”
李进章越发对他鄙夷起来,顿时联想起历史上的那个张璁人品也很差,为了升官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难道历史会在这里重演,自己给了他机会,从而使得他顺利的爬上了台面吗?不行,绝不能让他得逞!
李进章还在算计,李福说道:“二位都不必谦虚了,你们都是人才,将来说不定我这把老骨头还要依靠你们照顾呢!”
李进章和张璁忙道:“哪里,哪里,岂敢啊,公公说笑了。”
“好了,我们就不用再说客套话了。”李福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子,交到李进章手里说道,“你先看看这份《大礼疏》,听听你的意见。”
李进章低头看起来,他对古文只有一知半解的水平,所幸张璁的这份折子写得并不算很深奥,而且读上去琅琅上口,毕竟他是以论证为主。张璁将“继统”和“继嗣”的区别分析得十分透彻,并且论点和论证颇有可采之处。
朱厚骢能当上皇帝,首先必须以孝宗皇帝的孙子,武宗的儿子身份即位,他的确是孝宗的孙子,但实际身份却是武宗的堂弟,现在让他以堂兄为父,而亲生父亲却不知置于何地?本来此种事情,历朝历代不是没有过,但对于朱厚骢来说却是无法接受的,要他认堂兄为父,自己的亲父亲却只能称王,简直就成了忤逆不孝之子了!在登基之前,他凭着一股倔强的性格,使得迫切需要一个新皇帝来稳定人心的太后和群臣接受了他,但要从正式的文件上来宣布这件事情,困难和阻力可想而知,要让老兴献王成为兴献皇帝,那让孝宗和武宗置于何地?但张璁却从天地纲常为出发点,有理有据的分析了朱厚骢封老兴献王为兴献皇帝的可行性和合理性,这样的折子呈上去,一定能够打动朱厚骢的心扉!
李进章读着这份折子,心里却思绪万千,这份折子可以说是张璁登上仕途的敲门砖,自己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引路人,他想起张璁的样子,忽然起了一个邪恶的念头,何不把这份折子据为己有?这样的话,不仅自己能加重在朱厚骢心里的分量,大明朝也能少了一个奸臣呢!张璁此人的名声并不好,在他手下遭殃的官员也委实不少呢!
李进章暗暗盘算着,如何来实施他的计划。他说道:“张大人的这份折子确实很有分量,不过,有些地方还需要润色一下,依我对皇上的了解,他虽然会赞成你的看法,但恐怕其中的几个句子可能不会满意。不如这样,就由我来稍微改动改动,再呈给皇上,他必定会高兴的。张大人,您也放心,我不会抢了你的功劳,到时,一定会说是你主笔的。”
他心里其实是这么想的,自己文才不行,可以去叫严嵩润色,此人不正好有此念头吗?到时给朱厚骢看时,如果他满意就颠倒过来,说是自己主笔的,如果不满意,就推到张璁头上,反正他们也不可能当面来对质。
“啊,那就太好了!如果皇上能够提拔,张某一定铭记周大人的恩情!”张璁喜出望外,他需要的正是这个结果。
“那我就将它收起来了,明日呈给皇上,我想他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李进章小心收起折子。
李福甩甩袖子,站起身来,说道:“既然你们商议已定,那我也算完成嘱托了,以后你们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吧。”
说完,李福就欲离开,李进章忽然想起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忙问道:“公公,你可曾不小心泄露口风?昨日杨大人已经向我暗示了这件事情,看样子他们已有所觉察。”
李福站住,瞪大眼睛道:“胡说!我做事一向小心谨慎,怎么可能从我嘴里泄露出去呢?你为何不去问问那个严嵩啊!”
李福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张璁见气氛尴尬,也告辞而去,李进章望着李福的背影,暗暗骂道:“神气个屁!你个死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