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进章进了院子,发现情况果然与他走时不同,锦衣玉服的带刀侍卫四处可见,他顿感不妙,连忙向朱厚骢的房间跑去。
轻轻推开门,只见朱厚骢和一个白面长须的官员面对而坐,此人年纪约在六十左右,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他看见李进章,微微一笑。
朱厚骢介绍道:“俊逸,快来见过大人,他就是当朝宰辅杨大人。”
李进章顿时产生一种诚惶诚恐的感觉,当朝宰辅,几乎就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大人物,如今竟离自己那么的近,而且他的样子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令人畏惧,他趋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说道:“学生周逸给大人行礼。”
座上之人的确是杨廷和,他微微颔首,说道:“你就是周逸,我早已听说了你的大名,王爷能够顺利到达京城,你的功劳居首,不过此番你却犯了个不小的错误,你可知道为什么?”
李进章大惊失色,失口问道:“学生不知,还望大人明示一二。”
杨廷和道:“你不该怂恿王爷拒绝进宫,要知道太后对此事极为恼怒,她本来答应王爷继位就很勉强,废了老夫不知多少唇舌才说动了她的心,现在横生枝节,她已反悔了,正打算去叫另外两位王爷进京呢!”
朱厚骢的神色却并不焦虑,他只淡淡的问道:“俊逸,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进章暗暗思量,二人神色如常,眼见已达成了一致,朱厚骢这样问他分明是想考问他,在这样的紧要关头,严嵩竟然不见了踪影,他跑哪里去了?他脱口问道:“不知严大人是何主意?”
“哎,不必提他,他另有事情去做了。”朱厚骢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李进章暗思君意难测,不过严嵩肯定不会闲着的,他惯会附和主子意思,这番一定又在打什么主意了。杨庭和既然到访,并且开门见山道明了来意,显而易见他是拥戴朱厚骢的,以他在朝中的地位,他说的话没有几个人敢反对的,想到此,他说道:“王爷,大人,属下还是坚持原来的意思,既然诏书上让王爷以嗣皇帝身份即位,那就该如此,如以皇太子身份入宫的话,名不正则言不顺了,皇太子不一定是皇帝啊!如果王爷就这样进了宫,以后还怎么服人心啊?”
朱厚骢听了频频点头:“说得不错,这正是我的意思,杨大人,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不想进宫,确实我就不该如此进宫,不然这样的皇帝有什么当头!要不你来做好了!”
“王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老夫承受不起!”杨廷和惶恐的连忙站起身来,他无奈的摇摇头,叹息道,“王爷既然执意如此,老夫也不敢勉强,唯有进宫向太后禀明此事,任凭她老人家定夺了。”
眼看杨廷和就要离去,而他话中透露出来的意思显然比较冷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李进章心想他若就这样走了的话,朱厚骢的皇帝位子就不保了!李进章忙拦住杨廷和道:“大人且慢走!”
“你还有话说?”杨庭和不紧不慢的问道。
“大人,有一句是关您前程的话不知您想不想听?”
“哦,你还能知道老夫的前程?那我倒想洗耳恭听了。哈哈!”杨廷和一愣,继而大笑。
“听大人刚才的话,太后现在是想从另两位王爷之中挑选一位作为皇帝的人选,其实,早在我们王爷进京前,太后就有这个打算,要不然她也不会下旨说谁先到达京城谁就为帝,如今她反悔也在意料之中,但王爷则不然,据我所知,您一直是支持王爷的,如果您反过来去支持另两位王爷,不仅有人会对您产生非议,说您立场不坚,就是将来您也不会得到重用的。试想,新皇帝绝不会认为他继位是您的功劳!反之,您要是仍然支持我们呢王爷,将来王爷定会重用您的,您想想,王爷现在可是奉旨进京登基的,名正言顺,太后恐怕也不会真的那样做的。”李进章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完,浑身却冒了一身汗,他偷偷观察杨廷和的神色,万一他转身就走,那就万事休矣了。
杨廷和脸色严峻,他内心盘算着李进章的话,李进章仿佛是他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将他想的都说了出来,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不过他的话却十分有道理,他顿了片刻,说道:“老夫一向忠于朝廷,忠于王爷,这点王爷不必担心,至于怎么做,我心中有数,不劳周公子操心了。王爷,我就此告辞,您千万小心行事。”
杨廷和走过李进章,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离开了。李进章心里直发毛,这位宰辅大人不会从此记恨上了自己吧?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虽然自己的话直接了点,让人听上去不舒服,但毕竟在情在理,他堂堂宰相大人难道还容不下他一个区区长史吗?
朱厚骢看他表情严肃,劝慰道:“你不用担心,杨宰辅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相反,你的口才,你分析事情的能力也许会让他刮目相看呢。你刚才的话也正是我心里想说的,如果朝廷没有合适的礼仪,我是绝对不会进宫的。礼仪关系到民生社稷,不对此重视,我即使做了皇帝也于心不安啊!”
李进章暗暗吃惊,这个历史上有名的荒淫、无道的皇帝竟然也把老百姓放在了心上,难道他根本不像史书上说的那样吗?看他的样子决非做作,那么一个开始还想做好皇帝的人为何会变成那样?
“即使这样,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干坐着,我想不如就让我去宫中打听一下吧。”
“你去?以何名义呢?”朱厚骢一愣,他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不如王爷就命属下为特使,进宫面见太后,商议礼仪之事,希望能有个两全其美,不伤太后面子的办法,我想她现在一定下不了台,王爷过分强硬的话反而会坏了大事。”李进章请命,如果朱厚骢答应他的话,无疑在别人眼里增加了他的知名度和在朱厚骢身边的分量,以后严嵩再聪明、再会拍马屁也得让他三分。
朱厚骢沉吟再三,终于还是答应了:“也好,除此之外也没好的办法了,希望你能带回好消息吧,我会派人与你同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