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他们四个人已从山那边过来了。
“王老英雄,请。”于振海笑容可掬地。
“开什么玩笑,不把话讲清楚,老朽我是不会跟你走的。”王正清有些生气地。
“王老英雄,我是从心底钦佩你,诚心诚意请你来的,不过,这种请法实在是不恭,但为了下一代,”他用手一指那个十四五岁的小孩子道,“我也只好背水一战,落骂名也只能如此了。”龙儿还不过来快快拜见师父。
那龙儿闻言倒在王正清脚下便拜,“叭叭叭”几个响头,磕得地皮都在响。立刻,龙儿的头已磕出了血。
王正清慌得赶忙将龙儿扶了起来,乍一看这孩子是文弱了一些,但仔细一瞧,这孩子不但长得俊秀,而且还透着几分威武,而且根骨清奇,看得出来是块学武的好料。
“王老英雄有所不知,如此说来,我也不瞒王老英雄了,这是于某老来所得的一子,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有加,本来打算把我这两下子全都传授给他,可于某突然得了一个怪病,这里说疼就疼起来了,”于振海说着指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甚至就疼过去了,我知道我将不久就要离开人世了,可龙儿他学的功夫还不到一半火候,这样我就是死了也是死不瞑目哇,这样我就想到了老英雄您,您的武艺高强,你的为人正直……”于振海轻轻地叹息了一声,顿了一顿。
程根听着仔细一看,原来就是挺瘦的瘦老头,几天时间就越发削瘦的更不成样子了。
“溢美之词我就不多讲了,正好打听到日昇昌票号要派人到云南一带去,同时又知道日昇昌雷掌柜与您老的这层关系很特殊,而程根小兄弟又和你是亲戚关系,这一切,正好给了我可钻的空子,故而耍了这么个小小计谋,祈恳王老英雄饶恕于某的罪过,收下龙儿为徒弟。”于振海几乎是含泪说完的。
“这个……”王正清听了,很是同情,一代英雄竟被病魔折磨成这个样子,收下吧,这种强人所难的做法实在不敢让人恭维,同时又不知这孩子内在究竟如何,不收吧,同是一路人,况且他生命在危,这样求你,你还……
“咚”于振海也一下跪倒在地,“王老英雄,我为儿子再次求您了,您若不答应,于某就跪死在这里。”
王正清真是难呐,哪有这样拜师父的,看着于振海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想,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为了儿子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于老英雄请起,于老英雄一生威震四海……”
王正清的话还没说完,只见于振海两眼一瞪,就要昏过去了。
“于老英雄别急,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这个徒弟我收了……”
雷履泰又是经过了多少个日日夜夜忙碌,日昇昌在外的设庄不但布满了全国,而且他还得到了一个非常难得的人才。
他对程大培说:“大培喔,不是我说你,有这么好的儿子,怎么不早点给我推荐?”
程大培高兴的只是笑眯眯地一个劲儿直点头。
程清泮自从跟了雷履泰后,小伙子以他敏捷的头脑,不懈的努力,很快将票号的运作掌握得很出色了。
雷履泰将新建的日新中票号重任压在了程清泮的身上。
现在日新中票号是日新月异捷报频频。
雷履泰急匆匆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又有多少天没回家了?好象有三个多月了?近在咫尺,却忘记了回家,真有些对不住云儿。
他一进门,就听到德昌朗朗的读书声了,雷履泰心中一阵一阵的高兴。
只听得德昌念到:“可以取,可以无取,取伤廉。可以与,可以无与,与伤惠。可以死,可以无死……”
德昌现在还停留在这个基础上,他不满地摇摇头,心如潮水地翻滚着,看来任何事情都得名师才能出高徒,要想走仕途这条路子,照这样读下去……
突然,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云儿,别闹,小心儿子……”
“嘘,”云儿做了一个不许出声的动作,拉着他离开书房,朝上房边走边有些埋怨地说道:“老爷,你刚才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不吭声,德昌能知道吗?”
云儿话刚出口,就觉得自己对雷履泰的埋怨有些无来由了:“对不起呵,老爷,人家好长时间没看到你,一时兴起和你开个小小玩笑。”
云儿说着话做着女儿家的娇态,雷履泰差点没笑出声来,他故意绷紧了脸说:“谁怨你了?谁让你又说对不起了。”
说着,他的脚已迈进了房间。
“云儿下次一定改正。”云儿调皮地做着道万福的动作。
“永远都是这么可爱,老夫我一见到你心就完全释放了,只想和你开玩笑逗乐子……”
“可儿子毕竟大了,嗨,老爷你今天又是亲自走着回来的。”云儿一边给雷履泰脱着马褂一边说。
“是喔,我不亲自走着回来,又谁能让我亲自走着回来喔。”雷履泰故意戏谑着云儿说话的语病,“老夫就要老了,过了七十大寿……”
“我不准你这么说嘛,”云儿捂住了他的口。
“好好,我不说,可毕竟是老了,只要我的心态不老,我就能保持我的年轻,然而……”
“没有然而……”云儿知道他又要说什么了,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你听我说,其实从生理上说,人要老就是先从腿上老的,知道喔,云儿,要想让我不老,就得保持勤跑,我从现在起,回家就再也不坐轿车了,而且保证每天晚上要回家。”
“哇!老爷真好。”云儿情不自禁地喊出了她多少年来的内心话,能经常相伴是什么样的一种幸福噢。
“对了,我给你说个事,林则徐虎门禁烟的事你听说了没有?这可是震惊中外的大事,真乃大快人心!这是道光皇帝下了大决心专门责成林则徐去办的。”
“其实宣宗早就该下决心的,他的决心我看是下得太晚了,我们大清国就象是一颗桃子,有多少人垂涎啊,他们一个个都想在大清国占有一席之地,所以你在上面戳个洞,他在上面挖个坑,现在这颗桃子是满目疮痍呵,尤其是英国人,多少年来英国利用大烟来浸染着我们,对大清国的目的是采取逐渐侵略。自十八世纪中叶以前,听说每年仅输入大烟两百箱,每箱也就是一百多斤吧,一开始估计为的是治疗一些疾病,可后来英国人越来越觉得有利可图,便大量地开始往中国运输,到了道光元年时,每年的输入已是六千多箱了,当到了道光十八年时竟已达到了四万多箱!这是一个惊人的数字。大烟给西方带来了丰厚的利润,而我们大清的国库可想而知能不空虚吗?然而虎门销烟英国人能就此罢休吗,不让他们进烟,不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财富?老爷呵,你想想看,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话的含义。我想呵,到时候英国人必定会有大的举动,那时,还不是老百姓遭灾难?大清这个烂摊子,当皇帝的宣宗他能不着急?”云儿滔滔不绝地分析着大清目前的状况。
雷履泰两眼一直都在定定地瞪着前方。
直到云儿的话说完了,他还定在那里一动不动,灵魂好像出了窍似的,那样子如同一尊冷漠的石雕。
“老爷,老爷,你怎么了?”云儿骇得直推他,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云儿用手一下子掐住了他的人中。
“好了,好了,别急,一惊一咋的,你忘了?我告诉过你的,我就有这点毛病。”雷履泰一把握住了云儿的手。
“没事吧?”云儿还是关切的询问着。
“你看我象有事的样子?是刚才你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激起了我大脑的搜索,才有了刚才那一幕的。”
“嗳。”云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吊起来的一颗心总算放下了。
“是喔,你大胆的设想,把大清比作一颗桃子……好多事情乾隆皇帝那时已酿下了弊端,所以,现在说来,道光皇帝这时亡羊补牢还算不迟,只是看他的手段如何,众位大臣们又是怎样来对待,闹不好,确实会向你所说的那样……若真是那样,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这又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老夫我胸中已形成了一个意向,这样做,我们既扶持整个大清的财政形象,又可以有利可图。”
“这就是你买卖人的精明强干之处。”云儿微微笑笑,猛地捧过雷履泰的脑袋在他光滑明亮的脑门上亲呢地吻着,表示赞叹他的这种想法。
雷履泰的计划还未全部说出来,云儿已经完全明白他的含义了。
雷履泰一下子带过了她,将她搂在怀中:“我的亲亲,我的女中豪杰,先夸奖夸奖自己喔,你才是真正的了不起!你还有多少秘密的东西没让老夫我发现喔?”雷履泰为自己拥有这样的爱妻骄傲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老爷夸奖,羞煞云儿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只不过早些年听爹爹讲一些,后来又听老爷你讲一些,综合起来瞎叨叨罢了,只要不拉老爷你的后腿,云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亲亲,你是我的动力,你是我的方向,你的一句话就象一束火光……”
云儿急忙用手捂住了雷履泰的口,不想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老爷你这样一连串的比喻,云儿怎么能承受得了,能为老爷办点事,当然是我的骄傲,但这是一个女人尽职尽责的事,又何必说在嘴上,我们彼此心曲相同,是云儿的福份。”
云儿说到动情之处,脸颊一阵飞红,更加紧紧地搂紧了雷履泰的脖颈,雷履泰则无声地用胡须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要不,我说老爷你呵,心永远都是年轻的,你说我们俩年纪相差这么大,你与我在一起,如同和我的年纪相同,你和李东家年龄的相差简直就是爷爷辈了,可你和东家一起,你们却又是忘年交,所以呵,我特别特别的欣赏你,奇怪的是,你和老人们也能说到一块儿,和小孩子也能谈到一块儿,而且和什么人都是与人为善,谦逊谦和。老爷,云儿我是自始至终都在欣赏佩服你呵。”云儿说着坐好了,拿起梳胡须的梳子细心地为雷履泰梳着胡须,一边感叹地说着。
“好舒服喔,”雷履泰开心地扭着脖子将头转了一个圈儿,“云儿,还有什么好听的?这么中听的话,让老夫我再好好享受享受,这么舒服的伺候,让老夫再好好受用受用。”雷履泰眉开眼笑地捋了捋被云儿梳得光滑的胡须,故意寻着乐子逗着云儿。
“不跟你说了,谁伺候你了,”云儿假装生气地别转了脸,然而还没几秒钟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将脸转了回来,“嗨,给儿子请先生的事呢?”她着急地问。
想想自己刚刚还说不跟你说了,连几秒钟时间还没过就又主动说了,想到这里,云儿忍俊不禁地又笑了起来。
“别笑,这是正经事,其实今天我回来就想和你说这件事,谁知一进门就……老夫我来检讨。”
云儿马上收敛了笑容:“老爷,这个没有谁的对与谁的错,请老爷继续说正经事。”云儿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你知道徐继畲喔?”
“听老爷说过,是五台县那一位吧,道光六年以第一名中进士,被称为会元,后来又是翰林院庶吉士的徐老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