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虽然刚才在田野里吃下了四五个甜瓜,但都只有蛋大,还是鹌鹑蛋大。对于饿了两天的我真是杯水车薪。加上刚才被狼狗一追一吓早消化光了。现在肚子又开始绞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恼人的蚊子又“嗡嗡”的开始出来觅食了。我想今晚一定要搞点吃的,要不然明天肯定会撑不下去的。
“书不能卖,老乡那也不能去借,更不能去偷和抢,怎么办呢?”想来想去只能去二哥那里,先不管他有没有钱还我,但去了至少能吃上一碗饭,再带点饭明后天吃。熬过这两天到一个月就发工资了。
想到香喷喷的白米饭,我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可爬起来后我又泄气了,从我这里到二哥那里有三、四十里路,我连自行车都没有,哪里还有力气走过去啊。
我又无可奈何的躺下来,可刚才出现在的香喷喷的白米饭的图像总在头脑中盘旋,挥之不去。肚子里的绞痛也一阵狠似一阵。
走!
饥饿还是战胜了遥远的路程,我决定去二哥那里搞点吃的,决不能坐以待毙。
在去二哥住处的路上我想到从前在书上看到过去闹饥荒时,饥饿的人们易子而食,当时还感到不可接受,现在我才体会到饥饿有多可怕,饥饿可以促使人们做出怎样平时想都不敢想的事。像到我二哥那里三、四十里路,如果不是饥饿促使打死我也不会饿着肚子走去。
俗话说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可是我只是期望能够吃到一碗饭而已,但仅是这么小的一点期望却落空了。我拖着两天没进一粒米饭的身子花了两个多小时走了三、四十里路赶到二哥的住处时却是房门紧锁,屋内无人。他们可能去医院陪琳琳了,在那个手机才刚刚问世(我们都还没有)的年代要想找到他们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是说天无绝人之路吗?这是要把我饿死的节奏啊。
一股巨大的失望抽走了我身体里的所有气力,我背靠他们的房门,瘫坐在门槛上。
这样瘫坐了一个多小时,失去的力气又恢复了一点。我想他们是不会回来了,只得拖起已经不像是自己的双腿向自己租住的地方走去。
在回去的路上,因为没有了香喷喷的白米饭的鼓舞,双腿都不听使唤,走起路来踉踉跄跄,后来还是想起初二班主任老师说的一句话“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的老前辈。”再联想到红军爬雪山、过草地时所遭遇的困难,才有了点气力往前走。
在走走歇歇想想的漫长苦役中走完了这段路。等到走回自己的出租屋时,村里的公鸡都打鸣了。
再次躺到床上,虽然疲劳到了极点,但也饥饿到了极点。每当要进入梦乡时,腹中的绞痛又将我唤醒。
我不得不像昨晚一样幻想着啃香喷喷的炸鸡腿,可是一啃鸡腿头脑中又出现偷玉米时咬我的那条狼狗,它耸立着毛发朝我咆哮着,随时准备冲过来咬我一口,好像我正啃着的鸡腿也是偷来的一样。
“都这么大了,还啃手指,把手洗洗,吃饭了。”一个特别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啃手指,谁在啃手指?”我有点疑惑的想,“我正在啃鸡腿呢!”我正这么想着,目光落到自己的手上,炸鸡腿竟然不见了,我真的在啃自己的手指,手上还沾着口水呢。
“小险,快来吃,饭都要凉了。”那个亲切而熟悉的声音再次在我耳旁响起。
“妈妈!”我猛然想起这是母亲的声音,我快两年没听到母亲的声音了。
“妈妈,妈妈还活着,妈妈真的还活着吗?”我更加疑惑的想着,同时感到一种巨大的喜悦包裹着我的身心。
母亲正端着饭,含着微笑慈爱的看着我。
我一下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了妈妈,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一样涌出来,同时嘴里念叨着:“妈妈,我好想你啊!”
“傻孩子,别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快过来吃饭吧。”母亲一边轻轻的帮我擦去眼角的泪一边对我说道。
我感到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幸福包围着,那是从未体验过的幸福之感。
来到家中吃饭的那张小方桌前,桌上摆着几碗平时我最爱吃的菜,还冒着热气。
端过母亲递来的饭碗,似饕餮般的大块朵颐的吃起来。
可吃了几口,一个疑问就在心中泛起:“母亲都去世快两年了,我怎么能看到呢?”
我抬起头想再看一眼母亲,这时一道亮光从眼前闪过,接着耳畔传来轰隆一声,我感到脚下的大地都在震动。
母亲不见了,可口的饭菜不见了,眼前一片漆黑。瞬间又是一道白光闪过,轰隆声再次响起,哗哗的雨声连绵不断的传入耳中。
待到清醒过来,才知道刚才只是南柯一梦。
我伸手抚摸在梦中母亲擦拭过的眼角,触手一片潮湿,原来我在梦中真的哭过。
接着又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肚子,胸口下方的肋骨根根隆起,肚皮深深的瘪了下去,快贴上了后背。
想起昨夜还是明月当空、繁星满天,今夜就是电闪雷鸣、大雨滂沱,真是天有不测风云。
闪电和雷声很快就停止了,只剩下一片黑暗和哗哗的雨声。
在这一片黑暗中我圆睁着双眼,等待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