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恋是美好的。
但——也是忧伤的!
有的人的初恋像流星一样划过天边,虽然绚丽、明亮,但却转瞬即逝,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而我的初恋却像是一把锋厉无比的尖刀在心头刻下深深的轨迹,这道伤口总也无法俞合,稍有触碰便会痛彻心扉。
我和她的故事没有美丽的邂逅,没有浪漫的场景,更没有曲折离奇、生离死别的情节,一切都是平凡的、平淡的。可一切对我来说都是刻骨铭心的。
初恋是短暂的,回忆是绵长的……
那一年我十九岁,对一个出生在贫穷、落后的小山村中的少年来说还是懵懂的年纪,但我已在家乡的建筑工地上打工快两年,并且经历了很多家中的变故,又阅读了许多古今中外的文学书籍,所以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在那一年的六月下旬我从老家来到了常州市打工。
常州,这里有着新石器时代村落遗址,距今已有六千余年,有马家浜文化和崧泽文化叠压层,距今三千五百余年。它是长江文明和吴文化的发源地之一,春秋末期,公元547年,吴王寿梦第四子季子札封常州,开始了长达2500多年有准确纪年和确切地名的历史。(据《史记》记载:吴王有四子,诸樊、余祭、夷昧、季子札,诸樊继承王位后知道季子札特别贤德有才能,所以不立太子,将王位一个弟弟一个弟弟的传,准备将王位传给季子札。诸樊死后传位给余祭,余祭死后传给夷昧,夷昧死后传给季子札,但季子札不接受王位。)
它地处长江之南,太湖之滨,处于长江三角洲中心地带,与苏州、无锡联袂成片,构成苏锡常都市圈。
常州近些年轻工业越来越发达,尤其是机械加工业、纺织业、电子行业更是风声水起。从九十年代起,我们村还有相邻的很多村的年轻男女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去常州打工。到我记事时,大人们谈论的最多的就是东家的儿子在常州什么厂上班,一年赚了多少钱。西家的闺女在某某厂工作,过年带回了多少钱。某某某从前家里穷的叮当响,去常州打了几年工,这几年下来盖起了崭新的楼房,娶到了漂亮的媳妇。某某某在常州混出了明堂,现在开了公司,还从家乡带过去多少以前的小伙伴在他公司上班……
我上学的时候,两个哥哥也相继去常州打工了。他们刚出去的一年里,母亲常常念叨他们,我经常看见母亲发呆,在没人的时候还偷偷的抹眼泪。老是看日历什么时候过年,因为过年他们就会回来。我也跟着盼过年,盼他们回来。
终于盼到过年,他们也平安的回来了,可随着他们前脚踏进家门,后面就尾随着一些在常州打工的亲戚朋友向他们要债。
常州的钱不是很好赚吗?为什么我的两个哥哥在常州打一年的工回来还欠了一屁股的债呢?
如今我也来到常州打工了,常州给我的印象只是道路比较宽一点,田地比较平坦一点,人们住的房子全是楼房,不像我们家乡几乎都是瓦房和草房外,其它的和我们家乡没什么区别。
在来常州打工前我已经在家乡的建筑工地上做了快两年的小工,由于工程是抢期工程,几乎每晚都会加班到夜里十点才下班,通宵加班也是常有的事,现在在常州这家公司上班每天只要工作八个小时,即使加班也只加到晚上九点就下班了,还不会风吹日晒,比在家乡建筑工地上工作要舒服太多,而且工资比建筑工地也高很多。
我开始憧憬着赚很多的钱回家,也盖一座崭新的楼房,扬眉吐气,让父亲高兴一下,只可惜母亲已去世,再也看不到了。
正当我信心满满的时候,一天晚上加班下班后,二哥来我租住的地方找我了,他说琳琳(二哥的女儿)病了,发着高烧,可他工资还没发,口袋里一分钱没有,问我能不能借点钱送琳琳去医院。等他发了工资再还我。
我从老家来的时候带了三百块钱,除了路费加上这段时间吃饭以及房租用掉的钱,口袋里还有九十五块钱。我到这家公司已经上了二十四天班,想想再过几天到一个月了,而到一个月时公司也刚好就要发工资。这几天都加班,加班就提供快餐当晚餐,如果将晚上的快餐留一半第二天中午吃,那么就不用花钱在路边买两元钱一份的快餐当午餐了,我早餐从来不吃。于是把口袋里的钱全给了二哥,连第二天中午要吃饭的钱也没有留下。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世上的事总是瞬息万变的,计划总也赶不上变化快,就在我把钱全部给了二哥的第二天晚上竟然不加班。
饿了一天的我本指望晚上加班有快餐来填饱肚子,可车间主任却在要下班时宣布了一个别人听起很幸运而我听来却无比不幸的消息——晚上不加班。
不加班就意谓着我的晚餐泡汤了,晚餐泡汤了连带第二天的中饭也泡汤了。
也正应了佛祖那句话:“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我不饿肚子谁饿肚子……
只能拖着酸软的双腿和饿的“咕、咕”叫的肚子回到自己的出租屋。
那时的我可不像在上海的我,只会唉声叹气,一发呆就是半天,那时的我对未来充满了憧憬,也充满了信心,对读书更是充满了热情。虽然累了饿了一天,但一坐到书桌前,捧起雨果的《悲惨世界》,思想马上被冉阿让那伟大的精神所吸引和鼓舞,很快进入浑然忘我的境界。
读书对我来说那是一种于生俱来的渴念,就像吃饭和睡觉一样必不可少,几天不读书心便没有了着落,只有读书思考的时候才是最充实最快乐的时候。然而我读初一时母亲因操劳过度生病了,而且病情俞发严重,到我读初三时,两个哥哥几乎同时结婚生子(两人孩子出生仅相差两天),虽然在父母还有姐姐这些年的辛辛苦苦操劳下家里攒下一些积蓄,但经历了我两个哥哥同时结婚生子,还有母亲的患病,去世。那点积蓄等于杯水车薪,家里还久下了一河滩的债,再也没钱供我读书了。
读书的路从此被斩断,但却斩不断我学习的热情,求知的欲望。稍有空闲我就会跑到新华书店阅读各种书籍,遇到自己特别喜欢的就会买下来仔细阅读。
在家乡的建筑工地上,几乎每天都得加班,而且还得加到夜里十点才下班,工作很辛苦,但每天下班后我都要读上两三个小时的书,这和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马丁*伊登》中的马丁*伊登的情况正好相反,他一旦工作辛苦就半点书也读不进去,我是工作越辛苦越能静下心来读书,反倒是下雨天不上工时我却不能静下心来读书了。
因为工地的宿舍十几个人住一个小房间,晚上呼噜声、磨牙声响成一片,根本无法安心读书,所以我每晚都是跑到工地边的一条小巷中,在昏暗的路灯下看书——直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