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若端着茶盘轻步走进房中,神色忐忑的瞄了一眼临窗而立的白衣少年。
“蓝若,你跟在本王身边多长时间了?”
蓝若僵了一下,屈膝柔声道:“奴婢奉婉公主之名,侍候王爷,已有半年时间。”
“半年?”烨枫目送着楼下华宸夜的马车渐行渐远,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半年的时间,想必学的也差不多了,让她进来吧。”
蓝若心里一跳,这话显然不是对她说的,半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以她对这位主子的了解,她今日所做之事,烨枫必是知晓的,类似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发生过,他一直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闹,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有细碎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蓝若回头一瞧,却在下一瞬间,手中的茶盘“啪啦——”一下落在地上,尚有些滚烫的茶水溅了满身,她却好似无所觉,视线紧紧的盯住那正走过来的人影,脸色如遭雷劈。
走进来的是一位俏丽多姿的年轻女子,脸若银盘,眼似水杏,嘴角含笑,气质温婉,虽及不上华宸夜的艳冠群芳,但就一般人而言,也算的上是一位美人了,而令蓝若震惊难言的,却不是面前的女子有多美貌,那张脸,天下间大概没有人比她更熟悉,活到现在将近二十余载,她每日清晨晚间都会从镜子中看见,然而此刻见着,带给她的却只有无尽的恐惧,那女子似乎没看到跪在绒毯上的人,径自对着烨枫盈盈一拜:“蓝若拜见王爷。”
女子的声音娇软柔婉,彻底破灭了蓝若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她身子一软,脸色愈加惨白。
华宸夜的马车驶入内城,举目四望,佳人芳踪已逝,少年华丽的声线沁着凉意:“今日的事情,知道该怎么说吗?”
“王爷在夷国一切如常,辰时起身练剑两个时辰,巳时用早膳,吃了清炒栀子花、白切鸡、野笋炒肉,外加一碗小米肉粥,午时在苑中看《原雍兵法》,共读了十八章,为时四个时辰,中途饮了一瓶醉花阴加一盘芙蓉糕,申时寻了五皇子弈棋,下三局赢三局,每局均是以十子获胜,戌时上榻歇息,婉公主敬上,”“蓝若”垂眸看着地面,面上谦卑中带着几许骄气的神情与正主素日里的表现如出一辙。
烨枫淡淡的“嗯”了一声:“处理了吧”
听到“处理”二字,面如死灰的人终于开始大声嘶喊起来,额头磕在地上砰砰直响:“王爷饶命,奴婢的亲人全在婉公主手上,奴婢是逼不得已的,求王爷大发慈悲,饶奴婢一条贱民,求——”
一名黑衣暗卫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房中,屈指一点,哭嚎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单手提起眼神绝望的女人,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从始至终烨枫都没有回过头,凤眸远远的看向含章宫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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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宸夜披着银红色的狐裘在冷风中立了许久,望着不远处东宫巍峨华美的大门,脚步抬了几次,都没有走出去。
她鲜少有这样踌躇的时候,零跟雅怀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担忧的情绪。
雅怀上前一步,柔声道:“公主为何不进去?太子殿下若是知道您来了,指不定多高兴呢”
“雅怀”动人的妙音透着几许茫然:“我马上就要做一件对不起旭哥哥的事情,你说,他会不会怪我?”
对不起太子的事情?难道——
雅怀心下暗沉,口中还是劝道:“以太子殿下对您的宠爱,您就是把夷国的天翻过来,他也舍不得凶您一下的,又怎么会怪您呢?”
“我希望他怪我,可是只要一想到连他都要怪我的话,这里就好疼”素白的手按着心口的位置,长睫轻颤如蝶翼,滚落一颗透明的泪珠。
雅怀跟零大惊失色,一时间感觉心都要揪起来了。
“公主”雅怀再也顾不得尊卑,宛如一个慈爱的姐姐一般伸手将那个纤弱的人儿拥进怀里:“不一样的,您对太子殿下来说,就是他的心头肉,不论您做了什么,只要您好好活着,他就很满足了。”
“可我却要伤害他了,雅怀,你知道吗?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旭哥哥,我曾经说过只要我活着一日,就断不允许有人伤害他一分,可到头来那个伤害他至深的人,却是我”她咬着唇,姣美的容颜上,隐隐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雅怀的声音梗在喉咙里,跟着她这么多年,她看着她从一个弱不胜衣的小小女孩一步步成长到今时今日亭亭玉立的妙龄少女,眼中所见的,都是她算无遗漏运筹帷幄的样子,她是千夜的神之女,是千夜族所有人活下去的希望,哪怕毒发时在大的痛苦,也从不曾见过她一滴眼泪,听她喊过一声疼,除了旭太子,谁曾见过千夜神之女的眼泪?
“公主,太子殿下出来了”零突然出声,素日里沉默寡言的少年声音难掩激动。
华宸夜怔了一下,扭头看了过去,紫衣翩跹的少年脚步匆匆的正向这边走过来,黛紫色的晶瞳豁然一亮,她飞身奔了过去,宛如乳燕还巢一般,轻灵灵的扑入华旭的怀里:“旭哥哥”
华旭张开双臂搂住温柔的抱住她,察觉到异样,温声道:“怎么了?”“没事”她抬首对他展颜一笑,笑容纯净灵动,看不出半丝哭过的痕迹。
华旭用手轻抚她冻得有些嫣红的脸颊,薄责道:“怎么不进去,冻着了可如何是好?”
“你凶我”她委屈的扁起樱唇:“书上说”心有灵犀一点通“,妱儿只是想看看旭哥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来了”
“好好好,是旭哥哥的错,快些进去吧”华旭哄着怀中伊人,瞥了一眼华宸夜身后面色欣慰的雅怀跟零,深沉若渊的眸子划过一缕异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