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依放弃睡回笼觉的打算,穿衣下地稍稍洗漱了一番,就去见林曦。
踏入苑中的那一刻,她的步子不自觉的慢了下来,那个少年站在梅树下,长身玉立,容貌俊逸,垂着头,不知道想起些什么,唇角翘起一抹浅浅的笑,美好的令人不忍心打断,一段模糊的记忆突然间跃进脑海,许久之前,似乎也有一个眼睛亮晶晶的少年,白衣银甲,嘴角噙一抹羞涩的笑,于杏花微雨的杨柳河畔,对她抱拳施礼:“在下林曦,敢问小姐芳名?”
一缕复杂的情愫在心底蔓延开来,她站在原地,一时间竟然迈不开步子。
树下的人转过头来,看见心悬已久的佳人,快步奔上前来,眸中的欢喜几乎要溢出来:“你来了?”转而注意到秋长依苍白的脸色,忧心道:“气色怎么这么差?你病了?太医来瞧过了吗?”说着就要去探她的额。
秋长依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伸过来的手。
林曦俊逸的面容上闪过几丝尴尬,有些手足无措的道:“是我孟浪了”毕竟她还是云英未嫁的闺中女子,与男子太过亲近,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虽然说秋长依在外的名声已经很狼藉不堪了,可情人眼里出西施,秋长依无论做了什么,在林曦眼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我很好”她阖下长睫,遮去了眼底的复杂;“林曦”
相识以来她第一次换他的名字,女子的声音很悦耳,带着些微凉意,衬着清丽秀美的容颜,令他失神的几乎挪不开眼睛,轻轻的“嗯”了一下。
“我不会嫁给你”她睁开眼睛,眸光清冷,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直直的看着他的脸。
林曦面色一变。
不等她开口,秋长依朱唇轻启,接着道“你很优秀,傲人的家世,俊美的容颜,绝世的才情,这世界上人人艳羡的一切你都拥有,夷京中不论谁家提到林曦的二字,都会赞一个”好“字,想要嫁给你为妻的名门闺秀多如过江之卿,就连圣上,都有意将最宠爱的宸乐公主许配给你。”
“可是我只喜欢你”少年的眼很亮,急急得打断她的话,表白心意:“我想跟你在一起,想看你笑,想听你唱歌,想爱你宠你,我知道在侯府的十几年你受了很大的委屈,芙儿,嫁给我,我会把你缺失的宠爱加倍补偿给你,此生,我定不负你!”
大抵,再优秀的男子,一旦陷入情网,都会变得智商低下,对上少年急切忧伤的眼神,秋长依神色不变:“你忘了你的责任吗?”
林曦一怔。
“林家百年世家,世代忠良,林家的男儿,每一个都是征战沙场的大英雄大豪杰,暂且不提那些马革裹尸的林家先祖,就是你的父亲,林越林元帅,他在军中的威望根本无人可及,甚至可以说,林家代表着大夷的一半军权,这般显赫的地位既是无上的荣耀也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随着诸皇子相继成年,林府这一代没有女儿,身为唯一嫡子的你,便是各位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你没有娶华宸乐是正确的,太子势大,若在加上你这么个大舅子,圣上心底不可能没有疙瘩,你不能娶公主,但也不能娶我!”
她出身朝阳侯府,铁打的事实,刚愎自负的木盛源父子虽然没有任何军事才能,但从祖辈继承来的三十万大军确是实打实的,自古以后,兵权的动向总是最先惹人注意的,林帅府的世子向侯府一位不受宠的庶女求亲,被人贻笑大方的同时,那些个心思活络又居心叵测的,这歪心思绝对是一打一打的。
还有一层秋长依没有说,朝阳侯府必定会牵扯进夺嫡之战中,而他们的下场,绝对是满门覆灭。
“你有一对很好的父母”长公主或许看不出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但林帅不可能猜不到,明知有风险,为了儿子的幸福还是选择了支持,林曦,何其有幸!
“说了这么多,你真正想说的只有一句话,是不是?”良久,林曦涩涩的开了口。
“是,我不爱你!”
虽然预先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当亲耳听到的时候,林曦还是觉得痛,心脏好像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揪着,痛的他几乎难以呼吸,凝视着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远至极的女子,他苦涩的勾起唇角:“父亲从小就教导我,林家没有不战而败的男儿,在你没有嫁人之前,我不会放弃的!”言毕,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这也是第一次,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多年的少年首次将背影对着她。
“何苦呢?!”她低低的呢喃了一句,走向树下的石桌,拿起了放在上面的锦帕,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一支通体莹白的琉璃簪,上缀一颗拇指大的白色珍珠,垂落两缕流苏,玉质剔透,雕工精细,显然花了极大的心思,细指摩擦了一下镶嵌的珍珠,触手温热,只生于西林南海甲贝珠,想必也是这少年亲自下海捞的。
她拿起簪子在垫了锦垫的石凳上坐了许久,最终,沉沉睡去。
身后白墙黑瓦间,一片蓝色的衣角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