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林露，谭盾听出她舌头明显已经硬了，边上还不时传来一两声欧阳芸珊含含糊糊的说话声。
“我马上就回去了。你们在哪儿？”谭盾小声问道。
“还能在哪儿？你不来我们没钱付账！”
谭盾听了心里一阵苦笑，说道：“行行行，我十分钟就到。”
他早料到这两人会是这样，区区一个德里克怎么管得住这俩姑奶奶？
谭盾转过身轻松地一笑，对嫣儿说道：“你瞧，我朋友打电话过来了，催我过去呢！放心，我不是去自首。他们能找到我呢，我就跟他们走，如果找不到我呢，就算我运气好。我两个朋友还在等我，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有空我会来看你的。首长，您也早点儿休息吧，再见！”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小谭，等一等！”
韩震天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谭盾面前，一手扶着谭盾的肩膀，缓缓说道：“小谭，你出了事情不逃避、不抵赖，能够勇于承担责任，这很好，很难能可贵！但是目前的情况比较复杂，我看，你还是暂时跟我去北京待上一段时间吧，我让部队保卫部门的人跟你谈谈，这样也算是自首，等临海这边的事情弄清楚了，再把你转交给临海警方。你看这样可以吗？”
谭盾心中一颤，感激地看着韩震天，说道：“首长，您的意思我明白，谢谢您对我的关心，但是，我不能接受您的建议。您是高级首长，您应该知道孰轻孰重，为了我这么个小人物，这么小的一件事，冒这么大的风险，太不值得！再说了，警方想查到我，怕是还得费些工夫。”
谭盾对国内的政治环境并不陌生，他非常清楚如果按照韩震天说的那样做，有可能会给韩震天带来什么后果。他说警方想查到他还得费工夫，这话虽然不错，但实际上更多还是为了宽慰这父女俩，他现在只想离这父女俩越远越好，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连累。
谭盾说罢又冲嫣儿微笑着摆摆手，跟韩震天点了点头，说了声“再见”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
王子鸣压着一肚子的火回到了家里，心里真是比吃了死老鼠还要恶心，刚要睡下，电话却又响了起来。他拿起一看，是陈亮打来的。
“什么事？”王子鸣没好气地问道。
“王局，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王子鸣眉头一皱，这一晚上已经够乱的了，还能出什么事？
“杨健带人违规调查，把馨香阁的一个妈咪弄到了西站一个仓库里，结果那个妈咪被两个人给强奸了。”
“什么？你说清楚点！”王子鸣一下子坐了起来。
“杨健为了查到那个打刘万福的人，私下里带人去了馨香阁，带走了一个妈咪，后来有人打110报警，说西站一个仓库里有人被强奸，普华分局的人赶到现场时，发现那个妈咪已经被两个人强奸了。据那个妈咪说，是杨健带人把她拉到那儿的，然后又把她交给了那两个人。”
王子鸣听罢脑子“嗡”的一下就大了，但是强忍住没有发作，而是语气平静地问道：“那两个人呢？”
“都受了重伤，送医院了。”
“受了重伤？怎么弄的？”
“这个还不清楚，据说是有人在巡逻车到达之前刺伤了那两个人，具体是什么人干的还不清楚。”
“那两个是什么人？”
“据目前的调查，应该是一个所谓‘骷髅帮’的犯罪团伙成员，一个叫洪老六，另一个叫铁子，但是现在还不清楚这两个人怎么会跟杨健联系上的。”
复杂，怎么会这么复杂？
王子鸣咬着牙问道：“杨健呢？”
“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
“普华分局的人赶到的时候，杨健他们已经不在那儿了，打了他手机，也关机了，估计是已经逃跑。我们从交警队调取了几个出入本市路口的监控录像，发现杨健离开馨香阁时开的那辆车，在半小时前已经离开了本市。”
“什么人报的案？”王子鸣警觉地问道。
“是韩嫣，她拨打的110，另外，在她打110之前，我们也接到了警备区的报告，但是我们的人还没赶到，110的巡逻车已经先到了。”
王子鸣听到这里不由得攥紧了拳头，他深吸一口气，拿着电话想了一会儿，说道：“好，我知道了，你马上着力调查这件事，一是尽快追查刺伤那两个人的凶手，二是尽快找到杨健以及跟他同去的人，另外，把那个妈咪照顾好，明白吗？别再出岔子了！”
“是，王局！”陈亮说道，“我已经吩咐普华分局的人严守消息了，那个妈咪也正在医院里被我们的人看护着。”
王子鸣的语气尽管很平静，但陈亮知道那句“别再出岔子”是什么意思，他也能够想像得出王子鸣此时的心情。如果玉玲被强奸这件事被抖搂出去，那就不仅仅是他这个副队长要受处分的事了，一个晚上之内，刑讯逼供、开枪走火、非法拘禁、勾结黑帮成员强奸妇女、特勤支队中队长畏罪潜逃……，这几件事只要往明天的报纸上一登，或者被哪个网站一曝光，那不用等市委市人大开会，王子鸣的政治生涯就已经基本上结束了。
所以，尽管王子鸣没说，陈亮心里却十分明白：抓凶手也好，抓杨健也好，都可以暂时放一放，当务之急是要封住所有人的嘴，尤其是馨香阁的那个妈咪。好在到目前为之了解案情的人还不多，陈亮已经严令要求出现场的民警不得将此消息外传，违者将严厉处分，同时还安排了得力的手下在市九医院看护着玉玲和那两个强奸她的人。放下电话之后，陈亮立刻命令在市九医院执行看护任务的部下，没有市局主要领导的许可，不许任何人与那两男一女接触，就是伤员家属也不允许。
王子鸣躺在床上悔得肠子都快断了，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还不如直接让静山分局按部就班地去处理，他刘德隆想保全面子，结果却弄得自己如此被动，那个卖水产的贩子面子能值几个钱？现在事情越闹越大，搞不好自己这个局长的位子都保不住！不划算，太他娘的不划算了！
王子鸣想到这里便走到书房里拿起了电话，直接拨给了市委书记晏峰，他现在必需变被动为主动。
“晏书记，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有个事情得向您汇报一下。”王子鸣拿着电话说道。
“说吧，什么事？”
“是这样，今天晚上，市局刑警队出了些事情，我正在处理，觉得有必要向您汇报一下。……”王子鸣一五一十地将两起事件的整个过程“如实”向晏峰做了简要的说明，然后问道，“晏书记，您看这个事情应当怎么处理比较合适？”
“子明啊，你是公安局长，又是市委常委，这种事情还用得着问我该怎么处理吗？”晏峰说道，“这是你份内的工作嘛，该怎么做，当然是依照法律和纪律的要求咯，你说是吗？”
“对对对，晏书记，这个我知道。我只是觉得向您请示一下比较合适。”王子鸣听了晏峰的话，心里不禁紧张起来，“另外，您看……是不是需要通知宣传部门配合一下，以免造成被动。”
“没有什么被动不被动的，”晏峰断然说道，“没有哪一级政府、哪一级部门是不会有失误的，我们不能一出现问题首先就想着怎么去控制舆论，而是要抓紧时间、集中精力去尽快弥补过失、尽量挽救，以免造成更大的损失，对吧？你是个老同志了，应该明白这一点。”
王子鸣擦了擦脸上的汗，连忙说道：“对对，您说得很对，我是考虑过多了。”
“子明啊，不要急于给事情下结论，也不要去考虑那些不必要的问题，问题总是有两方面的，不要总是朝坏的一方面想，那样恐怕会越想越糊涂，而是要尽量朝好的一方面争取，你说呢？”
“是是是，晏书记，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您也早点儿休息！”
“再见。”
王子鸣放下电话，两眼呆呆地看着对面的墙壁，摸索着拿起一盒烟，点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