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纳兰明珠敬酒的时候,吴应熊特意观察了一下,这个未来康熙朝的重臣,三十多岁的样子,一缕髯须,神色沉稳,态度不卑不亢,确实有名臣的样子。传说纳兰明珠与鳌拜有杀父之仇,平生最恨鳌拜,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吴应熊却知道此人是最坚决赞成撤藩的大臣,吴应熊以后要是有机会得给他下点绊子,不能让他太过得势。
而接下来敬酒的那个索额图,却是最反对撤藩的人物,此时的索额图却还没有太大的作为,只是一个侍卫,他能上前敬酒多半是沾了他那死去的阿玛索尼的光。
不过也不能小看清朝的侍卫,清朝的侍卫权利和地位很高,即使有些满人考中了进士,都不一定能当上皇帝的侍卫,必须得有显贵的身世和比较好的文学素养,才能有幸被皇帝选中当贴身侍卫。
后来的纳兰性德也做过康熙帝的侍卫,通常,这些侍卫都是皇帝的心腹,放到朝廷是可以和侍郎一级的领导平起平坐,放到外面那就是封疆大吏。
吴应熊观索额图话语,虽奉承话居多,却并不露骨,听的孝庄太皇太后连连点头。
待索额图向孝庄太皇太后敬完酒后,孝庄淡淡一笑,满饮了此杯,见到此状,索额图顿时喜上眉梢。
前几个大臣诸如明珠等人所敬之酒孝庄皆只是淡淡沾唇,那含义就是相当不同了。
孝庄沉吟了一下,柔声道:“索额图,今儿喜庆日子,哀家忽然想起你阿玛索尼,不免心中有些沉痛,索尼历经太祖,太宗,世祖和当今皇上四朝,功勋卓著,无人能及,且其一生都忠心为我大清,临终前念念不忘皇上亲政一事,哀家当初甚感其德,特意将你侄女选为了皇后,今天哀家看到你成熟睿智,话语得体,哀家老怀大慰,望你可以尽到臣子的责任,尽心尽力辅佐皇上,对得起你阿玛在天之灵。”
索额图闻听此言,扑通下拜,高声道:“奴才蒙太皇太后不弃,得太皇太后谆谆教诲,奴才惶恐不安,奴才定不辜负皇上,太皇太后之恩,虽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其余大臣见到这一幕,若有所思,孝庄如此盛赞索尼一家,可见索尼虽去,索家圣眷不衰啊,再加上索额图的侄女正是当今皇后,不出意外的话,索额图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孝庄点了点头,示意康熙让索额图起身。
康熙会意,亲自上前扶起索额图。
索额图连声道:“奴才惶恐,奴才惶恐,不敢劳烦圣驾。”
鳌拜看到这一幕,花白的眉毛皱成了一团,随后舒展开来,哈哈一笑,站起身子,双手平整了一下身上的明黄色蟒袍,用力拍了拍索额图的肩膀道:“索额图,一转眼,你这小子也长这么大了,想当初,老夫和你阿玛索中堂为太宗皇帝沙场拼杀的时候,你还是个光腚娃娃呢。”
索额图讪讪一笑,低垂着脑袋,并没有接话。
鳌拜捋了捋花白的胡子,仿佛陷入了回忆那刀光剑影沙场时代的沉思,半晌,貌似深沉的道:“想当初,太宗时代,开疆拓土,老夫那真是当仁不让,攻皮岛,克锦州,每战老夫必冲锋在前,所到之处杀的他是片甲不留,太宗皇帝亲赐老夫‘满洲第一勇士’的称号,老夫当时就想,虽肝脑涂地不能报太宗知遇之恩之万一。
后来,太宗驾崩,礼亲王代善于崇政殿召集会议讨论继承人选。老夫于当天清晨与两黄旗大臣盟誓于大清门,坚决拥立太宗之子,并命两旗精锐护军全副武装环卫崇政殿,作好了不惜兵戎相见的准备。当会议之中争论不休时,老夫与效忠于太宗的一批将领纷纷离座,按剑而前,齐声说道:“我们这些臣子,吃的是先帝的饭,穿的是先帝的衣,先帝对我们的养育之恩有如天高海深。如果不立先帝之子,我们宁可从死先帝于地下!”鳌拜说的慷慨激昂,花白的胡子都在颤抖,双手扶腰做抽刀状。仿佛此地就是当初那剑拔弩张的崇政殿。
下面许多鳌拜系党羽大臣忙出声夸赞鳌中堂勇武无敌,忠心护主,不愧为大清中流砥柱。
吴应熊笑眯眯的看着鳌拜老家伙在这里作秀,禁不住心里偷笑,再向上看看康熙和孝庄,此二人皆眼中有愠怒之色闪过,面上却要流露着笑容,毕竟,鳌拜现在说的是曾经保他们孤儿寡母的事情。他们也不好出言打断,寒了奴才们的心。
鳌拜听到阿谀奉承之话,志得意满,捋了捋胡子继续道:“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情景真是惊心动魄,战争一触即发,老夫已经抱了必死之心,但最终,老夫终于没有辜负太宗,以武力迫的多尔衮不敢觊觎帝位。在当时那种形势下,多尔衮不得不作出让步,提出拥立先帝继位,老夫自问他日九泉之下,也有颜面见太宗皇帝了。”
孝庄微笑道:“现在想想,当初我和福临母子真的倚仗鳌中堂良多,鳌拜你的功劳不容抹杀啊。”
鳌拜看了看孝庄,哈哈笑道:“太皇太后莫怪,老夫并无居功显摆之意,只是人老了就爱回忆以前的事情。
唉,当初因拥立先帝之举,老夫曾三次被多尔衮论死,险死还生,就连老夫阵斩大西贼王张献忠的功劳都被抹杀了,但老夫却从未改变过拥护先帝的立场,即使被贬为庶民都没有投靠多尔衮。
后来先帝亲政后,确实也对老夫极为敬重,视老夫为心腹大臣,临终前立遗诏将老夫立为辅政大臣,为皇上分忧朝政,老夫虽惶恐不安,却也不敢有负先帝之遗愿,夙夜辛劳唯恐不能替皇上分忧。唉。”
康熙貌似微笑道:“鳌中堂对先帝,对朕忠心耿耿,朕铭记于心。”
鳌拜这才志得意满,回到座位上,自斟自饮了一杯。
吴应熊估计他这老家伙可能是刚才说的口沫横飞,说的有些口渴了,这才想起喝喝酒润润嗓子,一会儿估计还得唠叨。
果然,鳌拜喝了一杯酒,又要开言,誓要将自己的功劳全部说完才肯善罢甘休。
一直闷头喝酒的苏克萨哈却不干了,这家伙脸色通红,估计有些喝高了,哼哼两声,打断鳌拜,摆摆手道:“鳌中堂,别没事总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想我大清立国,在座的哪个不是立下了汗马功劳,好像单你一家居功至伟,老夫却从来没将自己的功勋挂在嘴边上,你看看你,一到宴会,你就提那些陈年旧账,听的老夫耳朵都生茧子了。”
鳌拜闻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苏克萨哈,怒声道:“老夫提提自己对先帝和皇上的忠心怎么了,老夫哪里显摆自己的功劳了?
对哦,你苏克萨哈功劳大得很呢,你不就是多尔衮的贴身侍卫,靠着多尔衮死后,翘着尾巴站出来举报你主子多尔衮谋反而博得先帝的赏识的么,凭着这‘偌大’的功劳和我们三个并列为辅臣呢,难道你不觉的脸红臊得慌?索中堂活着的时候就不待见你,你看遏中堂待见你么?你自己还自以为是个人物呢。”
“鳌拜,你别欺人太甚。”苏克萨哈恼羞成怒,起身拉着鳌拜的衣领,就要挥拳头。
鳌拜也不甘示弱,抓住苏克萨哈的衣领不放。
两个年近花甲的老家伙就要在太和殿前,中秋宴会上上演全武行。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啊,都一把老骨头了,还逞什么强啊。”遏必隆见势不好,赶忙将二人隔开,安亲王岳乐和康亲王杰书也忙上前拉架。
吴应熊心中嘿嘿直笑,这样的热闹可真少见,典型的狗咬狗呢。
孝庄突然厉声斥道:“你们两个眼中还有没有哀家和皇上了,身为辅政大臣,当着所有公卿大臣的面互相攻扞,哪里还有一点辅政大臣的样子。”
鳌拜和苏克萨哈互相瞪视一眼,皆哼了一声,转头向孝庄叩拜道:“老夫(奴才)失态,请太皇太后责罚。”
孝庄叹了口气,道:“起来吧,你们都是先帝临终顾命的臣子,应该相互扶持,为皇上效力,切不可再有此种事情发生。”
二人哼哼的答应着,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心中如何做想。
吴应熊更是捕捉到了鳌拜的眼中偶尔闪过的凶光。
……………………………………………………………………………………
求推荐票,急需各位兄弟票火支援,您的支援是我最大的更新动力,一天两更,六千多字,从没断过,靠诚意求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