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斯兰的带领下,他们迅速穿过丛林。没走多远,学校的围墙就出现在眼前。依然是那个萧索的秋日,一切跟他俩刚离开学校时一模一样。
吉尔第二天早晨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山洞里。一时间她还以为自己在地下王国,真是吓得够呛。然而,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床上,上面长着石楠,身上还盖着层皮毛斗篷。火焰愉快地在石制壁炉里跳动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火好像是新生的)。再远处,阳光透过洞口洒进来。吉尔记起自己已经回到纳尼亚了,不禁满心欢喜。他们昨晚愉快地饱餐了一顿,所有人都挤在山洞里,但她太疲劳了,晚宴还没结束就沉沉睡去。吉尔模糊地记得矮人们围坐在火炉边,手里拿的煎锅比他们自己还巨大。煎香肠发出咝咝的声音,肉香四溢,要多少有多少。这可不是那些劣质产品,它们一半是肉,一半填充着面包和大豆。而且肉量充足,肥硕多汁,吃起来辣辣的,滚烫新鲜,嗞嗞冒油,上面还带着一丝焦黄。除此之外,还有大块的、起沫的巧克力,烤土豆,烤栗子,烤苹果(把核挖出来灌上葡萄干),当然还有冰激凌,吃热了可以来上一块。
吉尔坐起来四处看了看。帕德格莱姆和斯库波就躺在不远的地方呼呼大睡。
“喂,你们两个!”吉尔大声喊,“你们不打算起床吗?”
“嘘,嘘!”一个声音从她上方传来,一听说话的人就没睡醒,“是该休息的时候了。睡个好觉,快去,快去。别乱喊乱叫。呜咕!”
“嘿,我肯定、确定你是高林羽。”吉尔说。她抬头向上瞧,一只长着一堆白色羽毛的鸟正落在山洞角落的一座落地大摆钟上。
“没错,没错。”猫头鹰扇动着翅膀,把头从翅膀中拔出来,睁开一只眼,“我半夜两点飞过来给王子送信。这个消息是松鼠告诉我们的,让我们转给王子。王子已经出发了,你们也得跟着去。祝你们一切顺利。”说完,高林羽又把头缩回翅膀里去了。
看来在高林羽这得不到进一步的信息了,吉尔站起来想找个地方洗漱并吃点早饭。这时,一个小半人羊突然跑进山洞,蹄子踩在石头地板上,发出尖锐的嗒嗒声。
“啊!你终于醒了,夏娃的女儿。”它说,“你最好把亚当的儿子也叫醒。再过几分钟,你俩就要出发了。两个半人马自告奋勇要送你们回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它低声说道,“当然,你们知道骑半人马可是一种极为特殊、闻所未闻的殊荣。在此之前我可从没听说这种事。让它们等久了可不好。”
“王子去哪了?”斯库波和帕德格莱姆刚醒就问道。
“他去凯尔帕拉维尔城堡见国王了——就是他的父亲。”半人羊回答,它的名字叫奥伦斯,“国王陛下的船随时可能进港。据说国王返航前见过阿斯兰了(不知是面对面交流还是在梦中交流)。阿斯兰让他返航,并告诉国王,当他回到纳尼亚时,他那丢失已久的王子已经在那里等他了。”
斯库波起床了,他和吉尔随奥伦斯一起去吃早餐。帕德格莱姆被要求待在床上。一位名叫克劳德波斯的半人马名医(奥伦斯管他叫吸血鬼)要给他治疗烧伤的脚。
“啊!”帕德格莱姆十分满足地说,“它肯定希望我从膝盖处截肢才好呢,这一点都不奇怪。你看它会不会。”但能在床上躺着他还是很高兴的。
早餐是炒鸡蛋就吐司,斯库波大口大口地吃着,好像他昨晚根本没享用过大餐。
“喂,亚当的儿子,”半人羊诧异地看着斯库波,这家伙嘴里塞满了食物,“不用那么着急,我想半人马们还没吃完早饭呢。”
“那它们起床可够晚的。”斯库波说,“我打赌,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哦,不是这样的。”奥伦斯说,“天没亮它们就起床了。”
“那肯定是等了好一阵才吃早餐吧。”斯库波说。
“并不是这样的。”奥伦斯说,“它们刚起来就开始吃了。”
“天啊!”斯库波说,“它们早餐那么丰盛啊?”
“什么,亚当的儿子,你还没明白吗?半人马有两个胃,一个是人类的,一个是马的,当然要吃两次早餐了。首先,它们要吃稀饭、帕文德鱼、腰子、培根、煎蛋卷、冷火腿、吐司、果酱、咖啡和啤酒。然后去放一小时左右的牧,再吃些热腾腾的麦芽浆、一些燕麦和一袋糖。这就是为什么周末请半人马来是件大事。真的是一件天大的事。”
就在这时,从洞门口的石路上传来一阵马蹄声,两个孩子赶忙抬头看。两位半人马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他们了。它们一个留着黑胡子,一个留着金胡子,长长的胡须搭在赤裸的胸膛上。它们还把头稍微向下弯曲以便向洞里张望。孩子们立刻变得非常有礼貌,他们赶快吃完了早餐。凡是亲眼看到半人马的都不会觉得它们有趣。这些家伙神情庄重,周身透着高贵,它们从星星中学到很多古老的智慧,既不容易兴奋,也不会轻易发怒;但只要发起怒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拜拜,亲爱的帕德格莱姆。”吉尔跑到沼泽人床边说道,“非常抱歉,我以前叫你讨厌鬼。”
“我也是。”斯库波说,“而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
“真希望我们还能再见。”吉尔又说道。
“我想没什么机会了。”帕德格莱姆回答,“估计我连过去住的小屋也看不到了。你们认为王子的身体很好吗?在地下住那么长时间体质早就毁了,我一点都不奇怪。不知哪天会送命。”
“帕德格莱姆!”吉尔说,“你一贯都表里不一。声音听起来很悲伤,和参加葬礼似的,但内心却很高兴。听你说出来的话觉得你很胆小,什么都怕,但内心却像狮子一般勇敢无畏。”
“现在既然说到葬礼……”帕德格莱姆又打开了话匣子,但吉尔听见了背后的马蹄声,所以急于向他告别,便伸出手抱住他细细的脖子,朝那张泥巴脸上亲了一下。斯库波也紧紧握了下帕德格莱姆的手。然后他俩朝半人马跑去。沼泽人坐回床上,自言自语道:“我做梦都没想到吉尔会这么干,虽然我长得还不错。”
毋庸置疑,骑半人马绝对是个大大的殊荣(除了吉尔和斯库波以外,估计世界上所有人都没骑过),但一点都不舒服。因为所有珍惜生命的人都不会在半人马上加马鞍,直接骑在马背上一点都不好玩。特别是对斯库波这样的人来说,他根本没学过骑马。半人马们既严肃又友好,思想成熟,还特别有礼貌。它们一边在林间小跑,一边和他俩说话,头都不回。半人马告诉他俩药草和根部的属性,植物的影响,阿斯兰有哪九个名字,它们的意思分别是什么等一系列的事物。虽然一路上颠簸不断,折腾得人浑身疼,但他俩并不后悔进行这次冒险:观看如昨夜般美丽的雪景,白雪在林间空地和山坡上闪闪发亮,早晨起来有兔子、松鼠和小鸟向你问好,呼吸纳尼亚的新鲜空气,聆听纳尼亚的树在风中吟唱。
他们来到河边,最后一座桥横跨于河上(在生活舒适,到处都是红屋顶的波鲁那小镇附近),溪水在冬日的阳光下发出闪亮的蓝光。他们乘坐平板拖船横渡,划船的是一个沼泽人,因为在纳尼亚,大部分水上或捕鱼之类的工作都由沼泽人完成。过河后,一路沿南岸走,最后来到了凯尔帕拉维尔城堡。刚到那,他们就看到一艘色彩明亮的大船逆流而上,向他们驶来,像只大鸟一样。这就是他们刚踏上纳尼亚土地时看到的那艘船。所有侍臣都聚集在城堡和码头间的绿地上迎接凯斯宾国王。瑞廉王子内穿银色铁链衣,外罩猩红色斗篷,站在水边,脱帽迎接他的父王;矮人杜普鲁金挨着王子坐在自己那张小小的驴车上。两个孩子看到现在不可能挤进人群来到王子身边,并且不知怎的,他们感到非常羞怯,所以他们问半人马是否可以让他们多骑一阵,居高临下地待会儿。半人马同意了。
一阵银喇叭的声音从甲板响起,漂过水面传到岸上。船拐进港口了,那些藏在人群中的乐手开始奏响庄严的、凯旋的乐曲。很快,国王的大帆船靠岸了,老鼠们在船上搭上舷梯。
吉尔以为国王会自己走下来,但事情似乎有点不对头。一位脸色苍白的官员下船后跪在王子和杜普鲁金面前,三个人挤在一块谈了几分钟话,但没人知道内容是什么。音乐还在继续,但你能明显感到人们的不安。然后四位骑士出现在甲板上,手里托举着什么东西,走得很慢。下了舷梯,大家才看清那上面是什么:老国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色苍白。他们把床放下来,王子跪在床边,拥抱了国王。他们看到凯斯宾国王举起手祝福他的儿子。每个人都在欢呼,但心里却藏着不安,大伙都觉得有什么东西不对头。突然,国王一头栽在枕头上。乐手停止了奏乐,周围一片死寂。王子跪在国王床边,把头埋在床中掩面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