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经教官指引,在林场小镇找到夏秋冬,他反戴军帽,戴着墨镜在金灿灿的暮光中抽烟喝酒的样子着实惊讶到了乔丽丽。
乔丽丽一直觉得夏秋冬很难看,但绝对说不上英俊帅气,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可是今日一看,乔丽丽处子般明静清透的心抑制不住的猛跳,不禁对夏秋冬看了又看,到最后,竟不敢再看了。同时,她心里那个问题有了肯定的答案。
夏秋冬看到蒋公佐,故意不和他说话,谁知蒋公佐也不主动和他说话,这令他有点奇怪。
陈彦飞大叫:“呀,你的手怎么了?”
乔丽丽和蒋公佐才靠过来问,怎么了怎么了。
夏秋冬说没大事,一点小伤,缝了几针。
“受伤还喝酒,医生说伤口会发炎的。”陈彦飞慌忙夺下夏秋冬手中的酒瓶。
夏秋冬笑道:“不要我喝的话,说一声我就放下了。你这样夺了去,我不喜欢这样。”
陈彦飞赶紧说:“我知道了,下不为例。呵呵呵……”
夏秋冬说:“今天我很开心,这么多人来看我,我请客,山林农家小镇,海味没有,山珍倒有几样,不过晚上可能回不去了,住帐篷还是住旅馆?”
陈彦飞说:“都行!我觉得还是住帐篷,别忘了,我们算是老兵啦,帐篷住着要比旅馆舒服多了,晚上上厕所还能看到满天星光。”
夏秋冬瞅着蒋公佐说:“不过你们要走的话,八点半会有教官开吉普回西大,出示学生证就可以了。”
陈彦飞和蒋公佐都说不回去,在这住一晚,但陈彦飞眉飞色舞,蒋公佐如鲠在喉。
夏秋冬心下明了,什么也没说,四个人就在餐馆单间里点了菜,要来酒。席上只有陈彦飞和夏秋冬相谈甚欢,乔丽丽和蒋公佐默默不语,只是不停吃菜,看起来心事重重。
蒋公佐一言不发,最高兴不过陈彦飞,和夏秋冬你一杯我一杯,渐渐的粉脸通红,娇羞满面,行为举止略显不庄重起来。
夏秋冬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对蒋公佐说:“我看这样,这里也没什么事,晚上风大露重,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蒋公佐看着夏秋冬的眼睛站起来,点点头。
两人走到门外,在清水般的月光下沿着山道向林场门口走去。
夏秋冬突然说:“谈女朋友了?”
蒋公佐一惊,说:“你怎么知道?”
说完便后悔了。
夏秋冬哼了一声:“这种手段对你们这种人真是屡试不爽……”
蒋公佐眉头不展。
“也是,我们都大了。”
蒋公佐心口一疼,这个“我们”在他听来,好像不止是他和夏秋冬,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
夏秋冬不再说什么,蒋公佐的脚步慢慢放缓,秋夜的山风冷飕飕的,附近白杨树的叶子哗啦哗啦响着,天宇澄澈,居然看得见银河,如一条玉带,横贯星夜。
蒋公佐轻轻叹息,夏秋冬便看着他。
良久,蒋公佐问道:“你是要加入那个西泠社吗?”
夏秋冬点头道:“搞个社团玩玩,不是打发时间的好方法吗?”
蒋公佐咬着牙,淡淡道:“加入围棋社吧,你的天赋很高,要想杀时间,围棋更适合……”
夏秋冬严厉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可以替我出主意了?说吧,怎么了?”
蒋公佐抬头看着夏秋冬清俊中稍显憔悴的脸,情不自禁转过头,低低道:“他们的社长就是我跟你提过的……他叫罗严。”
蒋公佐说完,头也不回走上那道高坡,高坡的尽头林场凌乱的灯光在闪烁。
不过他很快折返回来,掏出一款手机,递给僵立在原地的夏秋冬。
“你应该用手机了,既然选择考上西大,重新进入她的生活,不应该再有逃避。手机卡我是新办的,话费充得够你使一阵子的……”
夏秋冬低头摆弄手机,突然叫住离去的蒋公佐。
蒋公佐回头看着他。
夏秋冬湿润的眼眶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你肯定不知道我的计划,我原本想撮合你和安婕……”
蒋公佐吓得呆住了。
“别逗我玩了……”
“真的。如果我想的话,一定会让安婕爱上你。你知道我行的。”
蒋公佐当然了解夏秋冬不是一时气话,但他还是认为夏秋冬在开他玩笑。
“怎么样,后悔来得及,想一想吧,你会和喜欢了六七年的女孩子上床……”
蒋公佐脸红了,怒气顶着胸口,吼道:“你闭嘴吧,别玩我了!别玩弄我对她的感情!一点都不好玩!”
“对你来说不好玩,对我来说就太好玩了。我宁可看着她和你上床,也不想看着她和别人……”
蒋公佐从高坡上冲下来,一拳打在夏秋冬脸上,狠狠吼道:“****死你,夏蕤!****死你!”
夏秋冬飞起一脚,踢在蒋公佐小腹上,蒋公佐应声倒地。
“别以为你没想过和安婕上床,我只不过让你梦想成真,有什么不可以!你蒋公佐哪里比人差了,怎么就不能成为安婕的男人?!”
“啊!!”蒋公佐弹簧一般从地上跳起来,拼命打着夏秋冬的胸口,像捶击沙袋,一拳又一拳。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啊!你为什么不说你!你为什么不能好好对她!好好对她不行吗?为什么非要伤害她?为什么非要伤害我?你自己痛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来伤害我们?为什么啊?为什么?!你说啊!我打死你,你个畜生,王八蛋!****你妈的!”
往事历历在目,蒋公佐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愤恨和狂怒令他彻底失去理智,他红着眼睛流着泪,痛哭最后变作哀嚎。拳越来越乏力,最后他打不动了,浑身热汗,喘息不已。
当他抬起头,他看见夏秋冬弯下腰呕吐,蒋公佐闻到淡淡的血腥味,他反应过来,知道吐的是血。
蒋公佐慌忙扑过来,扶起夏秋冬,他的嘴唇和下巴挂着血水。
蒋公佐从没见过夏秋冬因为挨打吐血,即使他身体最不济的时候,挨打流的血他会咽进肚子里。夏秋冬只为安婕吐过血,他是那种用情至深的人,这辈子只为情而活,为心爱的人悲痛难禁才会令他吐血。
蒋公佐明白他触到了夏秋冬最敏感最脆弱的死穴。
他不在悲痛至极的时候不会出言挑衅,不会拿安婕开玩笑,哪怕安婕做过多么对不起他的事,他对安婕只有容忍和爱慕。那是命中注定的,他将苦恋她一生一世。
“老大,老大!”蒋公佐冷静下来:“你没事吧……我……”
蒋公佐递给夏秋冬纸巾。
夏秋冬却摇摇头,两手支在膝盖上,语气充满愤慨:“公佐,问心有愧的是你们,是你和安婕。我至今行得端立得正,对得起顶天立地无愧于心这几个字。你们以前是逃兵,是懦夫,是小丑,是只会学习和奉承的机器。怎么了,考入西大,自以为有个远大的前途,就能完全抛弃以前的自己了吗?我是不会忘记的,在我为了你们受尽诘责和侮辱的时候,我永远记得你们低垂的冰冷的脸。你们决定抛弃我,背叛我的时候,就已经是罪人。这种罪一辈子也不会洗刷干净。而我是来惩罚你们,不是伤害谁的,你要搞清楚主次关系。”
蒋公佐隐忍着,咬牙道:“当年学校的大火是你放的吗?”
夏秋冬的脸颊肌肉抽动数下,拄着腰,沉默着离去了。
蒋公佐再次咬咬牙:“如果是你放的,我和安婕,一中的每个同学,永远不会原谅你,无论我们以前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听到没有,我不是你的小弟了,我要有我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