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北向,长孙府中。
山谷间延伸出的绿地,与湖水相接,形成一座天然的半岛,幽谷深涧,清雅高远,谁也不曾料想这漠漠旷野间,竟藏着星罗棋布的毗连建筑,地貌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红瓦灰墙,墙壁高似青天。简洁的黑漆大门,无富贵之风,却正气凛然,门顶正中一朱红牌匾,匾上金字狂草——“长孙府”。整个长孙府,建筑错落有致,风格不一。
聚贤厅是长孙府建筑群落中心,也是府中议事,会客的主要厅堂,斗拱飞檐,歇山横顶,红木大门,菱花隔窗,稳重气派。
三十六把金漆交椅双面排开,威武的聚贤厅尽头,庄主的宝座,一袭猩红缎幔前,长孙无忌背手而立,双手紧握成拳,暗自沉思。
长孙无忌转身将目光落在了大厅中那一整箱的黄金,又望着恭敬站在一旁的张鸿。见他连头也不敢抬起来,不停用衣袖擦拭额头的汗水,心中满意的点头说道:“你既然到了京城,应该先去吏部交换公文,然后再去承乾宫向太子爷请安,可你为什么一进长安城就到了本相的府邸。”
张鸿略显紧张的说道:“学生知道是因为相爷的错爱,才能爬上太子府詹事这个位置,古人云:饮水思源。学生一到长安,第一个念头就是来答谢相爷的提拔之恩。”说罢,张鸿跪拜在地,满脸泪痕的说道:“相爷对学生的再造之恩,学生是死也不会忘记,日后若有用的着学生的地方,学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长孙无忌向前走了几步,缓缓扶起张鸿,叹道:“你总算是有心,在长安本相定可保你无事,太子那边,你要多费点心,太子年幼顽劣,你常在太子身边,应该多多规劝,你可明白?”
张鸿抱拳说道:“学生定当谨记相爷的教诲,一定规劝太子,不会让相爷失望。”
长孙无忌用手拍了拍张鸿的肩膀,说道:“你全心全意替本相做事,本相绝不会亏待你的。”
张鸿道:“学生安敢不全心为相爷做事,学生明白一个很浅显的道理,就是有相爷在一天,学生就有一天安心的日子。”
长孙无忌笑道:“你明白就好!”又伸手指着那箱黄金说道:“这箱金子你就拿回去吧,本相用不着。”
“相爷,此事万万不可,这是学生的一份心意,还望相爷您不要嫌弃,相爷大可放心,这箱金子是学生变卖祖产换来的,并不是贪墨之银。”张鸿说着,便用衣袖擦拭着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这怎么行,既然是你祖产换来的,本相更加不能收了,你还是拿回去吧!”长孙无忌说完,转身背对着张鸿,一言不发。
“相爷,还望相爷收下,这是学生的一片赤诚之心。相爷对学生的恩情岂是这一箱金子能够比的,不瑶说是祖产换来的,就算相爷现在想要学生的命,学生也愿意交给相爷!”
长孙无忌叹道:“既然是你的一片心意,本相就收下了。若你现在没有事,就快去吏部报道吧。”
张鸿感激的说道:“学生知道了,学生这就告退了!”
望着张鸿渐渐消失的背影,长孙无忌说道:“许先生,你认为这个张鸿怎么样?”
片刻,从聚贤厅的暗门里走一个手拿折扇的白衣人,年纪四十岁左右,留着比较稀疏的山羊胡,腰间佩戴着一块上好的玉佩。走到长孙无忌面前,拱手说道:“回相爷的话,若是以刚才张鸿的表现来看,在下可以断定此人只是个平庸之辈,他在与相爷谈话时不断冒着汗,双手握得很紧,显得十分紧张,擦汗的次数有六次。”
长孙无忌赞赏的说道:“刚才本相扶他起来时,感觉他全身发热,连手掌心都是汗水,那么由此看来,此人本相可放心使用,委以重任?”
许先生摇头笑道:“非也!”
长孙无忌奇道:“这是为何?”
“此人虽然表现异常平庸,可在下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异色,那是一种让人心存畏惧的神色,在下相人无数,此人天庭饱满,是大富大贵之象,但他眉宇间有一股隐晦之气,这股隐晦之气按照《易经》的记载,应该是死人身上才有的,怎么他一个大活人会有这样的隐晦之气呢?这让在下百思不得其解。”中年人不禁低头沉思,半响,说道:“相爷,您若是重用此人,必可再升一步,但是千万不能委以重权,此子绝非是久居人下之辈,如果让他抓住机会,恐怕到时相爷也要受制于他。”
长孙无忌藐视的冷笑道:“本想看是许先生多虑了吧,本相可没有看出此人有什么大富大贵之象,你竟然还说本相日后会受制于他,真是笑话,今日本相权倾朝野,唯一能让本相放在心里的就只有房玄龄一人而已,本相观张鸿只不过是一庸人而已,成不了什么大气的。”
许先生见长孙无忌坚持,便没有说话。独自一人缓缓向后院走去。
张鸿慌张的从长孙府里走了出来,就连忙上了一辆马车。,马车里杨童和刘捕头早就等候多时,杨童见张鸿上了马车,便对车夫说道:“去房府!”
张鸿见马车缓缓行驶,连忙把外衣脱下,喊道:“热死我了!”说着,张鸿从衣服里拿出一个羊皮囊,仍到一旁,笑道:“多亏这个羊皮囊,刚才在长孙无忌的府里难受死了,但肯定让长孙无忌认为我只是一个说句话也瑶紧张擦汗的庸人,哈哈!“
刘捕头也笑道:“大人真是好计谋!“
张鸿道:“刘大哥,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已经不是静安县县令了,你也不是静安县的捕头了!我喊你一声刘大哥,你就喊我一声张老弟就行了。“
刘捕头点头称是,张鸿看着眼里,感激在心中。当日自己要离开静安县时,没有想到刘捕头一路追了十里,他竟然辞去了静安县捕头一职,要跟着自己到长安,追随自己。现在想想犹如昨日之事,说实话,张鸿并不希望刘捕头跟着自己,因为黄师爷已经走了,刘捕头可以说和自己亦师亦友,自己不想他出事,更何况他的儿子还没有断奶,要是他跟着自己有什么万一,自己就是百死也对不住刘大嫂了。
杨童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说道:“贤弟,等会去房府也要用这羊皮囊吗?“
张鸿摇手说道:“不用了,再用就穿帮了。对长孙无忌我要示之以弱,对房玄龄,我则刚刚相反,我要让他知道我是难得的人才,是可以帮助他换回对长孙无忌劣势的最佳人选!“
杨童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你送长孙无忌一箱金子,而送给房玄龄的是一副画。对了,这真的是曹植的真迹?“
张鸿笑而不答,靠在马车旁,慢慢合上了双眼。
杨童和刘捕头见状,相视一笑,便也独自靠在车壁旁闭目养神起来。顿时马车突然停住,由于惯性张鸿不幸摔倒在马车里,杨童立马掀开车帘,对车夫喝道:“你是怎么赶车的,难道你想把我们都摔死吗?”
那车夫苦着脸说道:“大爷,您冤枉小的了,是前面这位小姐突然拦住小人的马车,小人不得已拉住缰绳,要不就要撞上这位小姐了!”
杨童闻言望去,只见一素衣少女搀扶着一位年迈的老人,那少女年纪约莫二十上下,体态虽然娇小,但曲线婀娜凹凸有致,绿帕束发,一张瓜子脸蛋,肌肤白腻,眉目清丽。哭着对自己喊道:“这位大官人,后面有坏人追我们爷孙俩,还望大官人能救我们爷孙俩一命!”
“发生什么事情了?”张鸿见外面有人谈话,很好奇的探出头望去,当看到那少女的脸时,口中不禁喃喃道:“妹妹?”
杨童没有听清楚,以为张鸿同意帮助这爷孙俩,便说道:“那请小姐快上车!”
当那爷孙两个刚上马车后,就听见前面有人喊道:“公子爷,那小妞好像上了那辆马车!”
张鸿再次回头瞧着那素衣少女,又望了望越来越近的那帮人,便转身对杨童说道:“大哥,你先护送他们回去,我去拦下他们!”
杨童点头说道:“好,贤弟万事小心!”
正当张鸿要下马车时,那素衣少女忽然开口说道:“公子切莫逞能,那为首的公子爷可是房相的二公子!”
张鸿微微一愣,继而笑道:“多谢小姐提醒!”
张鸿缓步向那帮人走去,就见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护着一华服少年疾步向自己走来,但明显那少年人高马大,一副武夫样,果然印证了那句话——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心中不断盘算道:“想必这就是房玄龄的次子房遗爱了,这个就是日后娶了高阳公主的男人,不禁为房遗爱那历史天大的绿帽子案感到无语,高阳和辩机的事情闹得满城尽知,就眼前这位仁兄竟完全不知道。日后还随着高阳谋反,最后也让长孙无忌找到借口,将房家连根拔起,更除去了房玄龄的一切功勋,自己也落了个狱中自杀的悲惨下场。”
张鸿几步上前,拱手说道:“在下见这位公子气宇不凡,风liu倜傥,心生结交之心,若公子不嫌弃,在下去雨海楼摆上一桌,宴请公子,不知公子可否赏脸?”
房遗爱还没有开口,他身边的一走狗叫嚣道:“呸,就你也配和我们公子喝酒,你可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你给我听好了,我们公子是当今房相最疼爱的幼子房二少!”
那走狗本以为可以讨好房遗爱,可没有想到,房遗爱直接给了他一巴掌,说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给我滚一边去。”
那走狗捂着火辣的右脸颊,灰溜溜的退到人群里。房遗爱抱拳说道:“小人不懂事,还望兄台见谅!”
张鸿大奇,心中说道:“这还是历史上的房遗爱吗?”可没等张鸿答话,那房遗爱说道:“雨海楼的菜本少爷都吃厌了,不如我们去江水轩去吃突厥美食!”
张鸿听后,暗自骂道:“我还以为你房遗爱转性了,原来是有白吃的就跟老子套近乎,差点被你小子骗了!”可脸上却十分激动的说道:“那真是谢谢房二少了,对了,刚才在下不远处就看见二少的家丁追赶一位少女和一位老大爷,不知这是为什么啊?”
刚才消失在人群里的那走狗又跳出来说道:“因为我家少爷看上了那小妞了,说实话,那小妞长的真是水灵!”
“啪!”那走狗不幸的又挨了房遗爱一巴掌,想想房遗爱一介武夫,那一巴掌有多重啊,那走狗的嘴角顿时渗出一丝鲜血来。就听见房遗爱骂道:“放屁,明明是那女子偷了本少爷的钱袋,本少爷才命你们去追的。”
那走狗忍着剧痛笑道:“是!是!是小人说错了,那该死的女贼,竟敢偷我们少爷的钱袋,这不是找死吗?”
房遗爱摆手说道:“滚!滚!给本少爷滚开。”又回头对张鸿说道:“这位兄台,我们这就去江水轩吧。去晚了,可没有位置了!”
正当张鸿哭笑不得时,就看见穿着房府下人服饰的中年人跑到房遗爱面前,说道:“二少爷,你快回去吧!夫人发脾气了,说少爷你如果不在半柱香时间内赶回家,就家法处置!”
房遗爱听后,脸都绿了,转身对张鸿个说道:“家中有事,本少爷先回去了,至于今日的一餐,他日再请吧!”
房遗爱壁等张鸿回答,急忙带着自己那群走狗望房府赶去。张鸿笑道:“看来这房遗爱不怕他老子,竟害怕他老娘,这也难怪,因为他老子也怕他老娘!哈哈!”
张鸿轻拍了身上的灰尘,也向房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