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水瀛回武乡后,水瀛留下的事就由陈亚妮来办了。水瀛走时的那个请求,她可没有忘,她虽然在家里坐月子,却也时刻追着让父亲去活动。
李文楷自进了监狱,一天也没有消停过,他常常串通监狱里的“******”,闹绝食,要求改善伙食,要求夜不封门,要求看书看报,要求调整接见时间,他们的活动通过狱中党组织的内线,都传了出来,登载在了报刊上,引起了社会舆论的关注,当局也只好妥协让步,不过李文楷也被狱方定为一个“剌儿头”,把他作为要犯之一,冬天不给他被棉裤,热天不给他换单衣,并且身带手铐脚镣,受尽了非人的折磨,由于生活条件太差,他患了严重的肛裂病,爬也爬不起来了,才被移送到病狱。红军东征回师后,阎锡山的政策有所转变,他选择了拥蒋、联共、抗日的政治主张,这样,对******相对宽松了一点,陈军长抓住这个机遇,托了关系,监狱答应释放他。
陈亚妮立即把这个消息传给了裴延萍。延萍在女中毕业后,曾在特委工作一段,薄一波接管牺盟会后,召集大量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进入牺盟会工作,裴延萍也就到了牺盟会。得到李文楷要出狱的消息,她喜之不尽,马上想把这个喜讯告诉武文兴。
当裴延萍找到武文兴,文兴正躺着。见她进来了,便一边往起坐,一边说,“延萍,你来了?快坐下。”
延萍看他脸色腊黄,“文兴,你这是怎么啦,是不是有病了?”她吃惊地凝视着他。心里忍不住一阵悸跳。
“没有,没有病。只是有点不舒服。”文兴微笑了一下,随身歪在床铺上。
延萍不安地瞅着文兴:“不对,如果没有病,脸色不会这么难看的。”
她过去用手摸摸文兴的头,果然正在发烧。“你是感冒了吧,怎么,没有吃药?”
文兴慢慢把脑袋挪放在枕头上,疲倦地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睁开眼来冲着站在床头的延萍说:“不要紧,昨天晚上我出去搞宣传了,我们去贴号召民众抗日救国的标语,这你知道,阎锡山只让说守土抗战,不让提抗日,怕喊抗日的口号惹恼了日本人。警察日夜在街上巡逻呢,我正在那里贴标语时,警察过来了,我就朝黑黑的巷道里跑,结果掉在了水里,好在没有让警察抓住,可是浑身湿透了……”
他说得很平淡,可延萍的心里还是担忧。她忙去倒了一杯开水,给他端过去,“来,多喝点开水,感冒了就得发发汗。”
接过延萍倒的开水,文兴一边喝一边说,“延萍,我看你很高兴,是不是有什么好的消息呀?”
“当然是,有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你快说呀。”
“看把你着急的。这可真的是大好消息,老李减了刑,提前释放。”
“是吗?这可太好了。你在哪里得来的消息?”
“水瀛离开三十八军时,对陈军长提的唯一的一个条件,请求陈军长帮忙。老李在狱中的斗争也很激烈,他了解到外面抗日救亡的形势越来越好,就在狱中发动了绝食斗争。这样,监狱终于答应了给老李减刑,明天出狱。”
“那好,明天咱们去接老李。”文兴听说了这个好消息,好象病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延萍见他一下子坐了起来,马上关心地说,“不要太激动,你还是躺着,好好休息一会儿。来,我再给你倒杯水。”
延萍过去让文兴躺好了,她接过水杯又去倒开水。谁知这下一不小心,水洒了出来,桌子上湿了一大片,她急忙拿布子去擦,有一个本子下面沾水了,他小心地拿起来擦了一擦,随手翻开看了一下,上面写了许多的诗。
“哦,这是你写的诗吗?”延萍一边问,一边看起来。
文兴一见便马上说,“你不要看那,是我的日记。”
这时延萍已经翻了好几页,见上面写着的是很多镌秀的诗行,翻着翻着,突然,有一个标题跳进她的眼幕——《写给萍》。哦,她紧张起来,她有点惊慌,这是写给谁的,难道是写给她的吗?
“延萍,你看什么呢?”文兴见她翻看他的诗,脸一下子红了。
“你这诗写的真好……这都是写给谁的呢?”
“延萍,我知道你心里有水瀛,可是现在水瀛已经和亚妮结婚了,我常常想,爱,是个很复杂的事,所以有许多的想法,我不想把它说出来,只有将这许多的情感悄悄地播种在深情的诗行中……”
听着文兴的话,她的脸红了。其实从她认识文兴那天起,文兴这个深深地影响了她的思想的青年,在她的心中已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只不过,那时她的心里只有水瀛,并没有想过其他的男人,水瀛结婚以后,她从痛苦、郁闷、难过中慢慢地解脱了出来,她不想再去想这感情的事,只是把精力全部用在了工作中,她想用忘我的工作来抑制情感的空虚,她不再去爱,生怕再发生错爱而招来更多的痛苦。可是今天看到武文兴那许多真挚的情诗,一下子点燃了她内心情感的烈火。
文兴见她怔在那里,不知她心里怎么想,生怕对方看了生气,低声地说:“你——不怪我吗?我不会写什么诗,只是、只是心里想的多了,便在寂寞的时候,随手把内心的情感用这些诗句记录下来。我愿意你能了解我,不生气。”
文兴说完,只用两只眼紧紧地盯着对方。他的脸色是宁静的,单纯而明朗的。他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应,又似乎只在抒发自己的情感。
延萍的脸红了,也只有遇到这种场合才能有这种神情。她默默地低着头,过了一会儿,她才用低沉的声音说:“文兴,我非常佩服你的冷静,心里象大海一样汹涌澎湃,而表现在现实中却是那样的风平浪静。你的这许多激情,为什么以前一点也没有表露出来呢?”
文兴轻轻地笑笑,“因为你心中还没有装着我,我怕你拒绝。”
延萍坐在文兴的身边,轻轻地给他揩去额上的虚汗,小声说:“文兴,能把你的诗让我认真地看一看吗?”
“行呀,这诗还没有读者呢,你是第一个读者。”
延萍羞涩地笑了……
第二天,他们一起来到反省院接李文楷。
看见文楷支撑着软弱的身躯走了出来,武文兴与裴延萍既高兴又难过,他们走过去紧紧握住文楷的手,“老李,可算是盼你出来了。”
李文楷笑笑说,“呵呵,看来还是共产党员的骨头硬,最终还是熬退了反动派的监狱。”
武文兴特意给他带了一身干净衣服,找地方让他换了,李文楷一下子精神了许多。他迫不及待地说,“快把情况给我说一说,在里面真是闭塞的很。其他人现在怎么样呢?”
于是,武文兴把自从他们被抓后的情况细细地作了介绍,并把营救其他同志的经过都说给了他,他听说虽然他们被抓了,但党的基层组织没有受到多大破坏,而且通过文兴等人组织营救,其他同志都在短时期内已经释放,只有他受了苦。
李文楷高兴地说,“只要组织没有遭到破坏,这就是好事。”
武文兴问道,“老李,你现在出狱了,将作何打算?”
“我想马上回武乡,看武乡的党组织现在是什么状况,已经三年了,我不知道他们与上级联系上了没有。当然,希望你能帮我找到特委,我要了解特委对近期党的活动有什么重要指示。”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给你做准备了,现在****北方局已经设立了山西省委,我们县委由山西省委直接领导。目前的形势是这样的,自西安事变后,在中国革命进程中,国共两党关系表现出了一个好的开端,现在是即将发生重大变化的转折关头,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野心越来越明显,中日********上升为主要矛盾,看来中日之间的战争已经不可避免了,在全国性抗日战争即将爆发的前夜,为了使全党明确认识当前的形势、任务以及党的政策、策略,做好迎接重大转变的思想准备,省委要求我们,要注重发展自卫武装,号召和组织广大农民积极投身抗日救国的洪流中。”
“好,有了省委的指示,我这心里就有了谱。”
“老李,还有一件事,郭水瀛这个青年很进步,记得几年前我就给你说过准备发展他入党,可是因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如愿,后来他在太谷打工,还准备去陕北参加红军,可是不幸的是被晋绥军抓了丁,之后被陈长柱的女儿陈亚妮看中了,他被提拔当了团长,但是他并未因为身份改变而改变自己的追求和信念,在这期间,他利用这个职务,做了许多有益于党的工作,特别是在营救我们的同志时出了很大力,在红军东征战斗中,曾被红军俘虏,******主席接见了他,并托他给阎锡山带了一封信,从而勾通了红军与晋军的联系,也促成了共产党与阎锡山的初步合作。然而,这个老奸巨猾的阎锡山,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他怕蒋介石知道他与共产党联系,就把水瀛开除了。现在水瀛已经回到武乡,你回到武乡以后,希望能继续培养他,发展他入党。”
“哦,他这可是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呀。”
“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就这一两天吧。”